Pandora ~10~

「區區兩名死神就想撒野,你們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南旭陽噙著冷笑居高臨下。
「也不看看對手的等級,我可是活了五百多年的通緝犯,你們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小毛頭罷了。」

「可、可惡…」
身為死神居然被惡靈給壓制,這種笑掉大牙的事情要是傳出去,前輩就算了,他一定會被從D級降回E級重新再見習一次!

「失去了鐮刀的死神,沒有分解靈子的能力,比普通人還不如。」
將掉落在地的鐮刀給遠遠踢開,南旭陽不給他們任何一點反擊的機會。

沒有被戰鬥給波及,只是抱著葉香君留在原地的蓮美,南旭陽的話讓她一怔。

「五百年…怎麼可能…你怎麼看都是…」
怎麼看都二十幾歲出頭的人,實際年齡居然有五百多歲!

要是以前蓮美一定會說這個人腦子有問題,現在卻不得不信。

拉起被瓦泰魯的鐮刀給勾起的身影,那是跟南旭陽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只是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般。

「你這個傢伙,原來是用那種方法逃避追捕,難怪找不到…」
失去了自由但死神的驕傲不減,瓦泰魯冷靜地分析著狀況。

「死神,你說的沒錯。這個傢伙就是這個身體原有的主人。」
南旭陽抓起似乎從未張開眼睛的靈魂。
「沒想到已經長這麼大了,他也許還得感謝一下死神你呢。」

「一個身體裡面有兩個靈魂?」
不用點破,從身體對待主人的態度已經可以知道,這很有可能是雀佔鳩巢的做法。

「不錯,妳總算有點開竅了。」
將靈魂貼近身體後,慢慢消失蹤影的樣子應該是回到身體裡了。
「就算是死神鐮刀,也不能將我的靈魂從這個身體拉出,你們能拉的只有這身體原來的靈魂。」
拍上胸脯,南旭陽滿臉得意。
「你們的王牌鐮刀也對我無可奈何,五百年來已經有很多死神被我送葬,你們也等著吧。」

「可惡…」
後輩拼命扭著身體,但依舊是徒勞無功。

「省省吧,死神。這個範圍已經沒有任何靈分子存在可以讓你們恢復力氣。這片土地的靈分子,少說要百年才有可能開始恢復。」

「你這傢伙,到底做了什麼?」
後輩咬牙問著。

死神的工作,除了帶領亡者的靈魂外,還必須要保持世界上靈分子的均衡。

純粹管理靈分子沒有善惡正邪之分,這就是死神。

能把一片土地的自然結構都破壞,還要百年的時間才能自然修復,這傢伙一定做了難以想像的事情。

存在於世界萬物中的靈分子不可能因為爆炸或是燃燒這種理由而消失,唯一可以讓靈子消失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被吸收了。

如果這片土地上的靈分子都是那傢伙奪取的話,現在他的實力可不是一般的死神可以應付,他們還真的是遇上了不該對上的敵人。

「死神,你認為我做了什麼?」
用鞋尖勾起瓦泰魯的下巴,極盡屈辱。

「不管是什麼,八九不離十跟她有關吧。」
聽到這邊,大概的狀況都在瓦泰魯的猜想中,唯一欠缺的只有證據而已。

「沒錯,奪走了我最重要東西的女人,讓我恨不得將她給碎屍萬段。」
一直都是那麼溫柔的南旭陽居然咬牙切齒,讓蓮美對他最後一絲的希望的破滅了。

拉起蓮美的衣領將她雙腳懸空,從來不知道他是如此有力氣的人。

她細微的呻吟如耳邊風,現在南旭陽的眼中只看得到殘忍。

「我花了五百年的時間研究,十幾年的佈局,精心計畫的一切居然敗在妳手上…妳明白我憎惡的感覺嗎?」

「放、放手…」
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蓮美想要拉開他的手。

「哼。」
將她扔下地,坐倒在地的蓮美不住地喘息。

「你、你就算要殺我,也該告訴我理由!」
不管南旭陽怎麼說,對蓮美來說根本是莫須有的事情,抱著這種心情死去,她絕對會變成厲鬼!

「好吧,就當作送妳上路,跟妳說故事也無妨。」
要是可以,希望眼前的男人不是她所認識的南旭陽,但他的一舉一動都表示著,他就是本人。

「從五百年前我就發現,長生不老最好的方法就是,附身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借用那個人的身體和人生活下去。」

「所以,南旭陽其實…不是你?」

「沒錯,南旭陽是剛剛你看的那個小子,死神鐮刀穿過身體時,只能抓住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對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那鐮刀就是這樣的東西,恐怕死神自己都不知道吧。」
憑藉著雀佔鳩巢的方法,他躲避了死神五百年。

「不過嚴格來說這並不是長生不老,我只是借用他人的身體活著。而且每次要找個讓我滿意的身體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所以我就想到了,將我的靈魂直接變成身體就行了。這樣不但死神無法帶走,也不用每次都找個新的身體過別人的人生。」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死就是死了,靈魂跟肉體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東西,要把靈魂變成肉體就跟把氣體變成固體一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可能!」
南旭陽咆哮著。
「妳自己不也親眼看到了嗎?圍繞妳的幽靈變成殭屍的樣子。」
想起那個時候的樣子,蓮美捂住嘴。

確實,她看了殭屍,先才被襲擊所留下淤青還隱隱作痛。

可是死靈們卻抓不到南旭陽,只能穿過他而已。

難道,死靈摸了她會變成殭屍嗎?

「我可以把幽靈…變成殭屍…?」
這種事情太恐怖了。

「只要是亡者,妳就可以把他們變成活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這種將靈子物質化的力量就是我在找尋著!」
南旭陽往前跨了一步。
「本來只是半信半疑,因為我辛苦的計畫沒有照我的預定發動,唯一活著的人就只有妳…所以我就在想,該不會是妳把我的力量給搶走了吧。」
也就是說,在他們相遇前,他的計畫就開始了。

什麼關心的探望還是後續的發展,一切都是騙人的。

「我做了幾次實驗,不管是鳥還是小女孩,妳都照我的預想地將肉體給予了只剩下靈魂的傢伙。」

「那些…也都是你安排的…?」
在醫院中那快要重傷不治的小鳥,和那迷路找著哥哥的小女孩,原來兩個都已經死了,而且都是被他親手殺死!

那個時候,她覺得奇怪的小女孩…現在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那孩子,沒有活人該有的影子。

不管在路上跑多久,也永遠不會有人發現迷路的女孩,因為她已經死了。

如果二個小時前,就算南旭陽本人說他自己做過這些事情,她也絕對會嗤之以鼻。

但看過他面不改色地給葉香君致命一擊的樣子,蓮美相信這是真的。

那兩條無辜的生命,對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是啊,都是我用南旭陽的手殺死,然後妳再給予身體。」
舉起染過鮮血的手,他的笑看起來殘酷。
「明白嗎,他們是因妳而死的無辜生命。要不是妳得到了那個力量,他們就不需要遭遇到死亡的痛苦了。」

明明一切都是他的自私卻又把責任推給他人,這個傢伙是哪個程度的自我中心啊!

「如果你想要身體的話,就給你好了。我不是可以給幽靈身體嗎?你出來,讓我給你身體!」
為了這種理由要殺人,實在是太荒謬了!

「妳給的那種身體,不過是短暫的,跟人類的身體一樣脆弱無用,我需要的是妳的力量,那可以給與幽靈肉體,把靈子給物質化的力量。」

「好啊,那就拿去啊!」
反正這種力量對她無用,早早拿去還可以解決爭紛!

「…什麼啊,早知道妳這麼大方,我就不用花那麼多功夫了。妳該好好感謝我,可以再一次跟好友手牽手一起開心成為我的一部分。」

「什麼叫做…你的一部分?」

「妳不知道嗎?那場車禍是最後的儀式。所有的靈子都成為了獻祭的一部分,不管是人還是這片土地的一切!妳該感到高興,因為比起無聊地結束人生,妳的死亡更具有非凡的意義。」

這才是最無聊的人生結束方式!

大把人的人生為了這傢伙無聊的理由犧牲奉獻,蓮美握緊拳頭流下不甘心的淚水。

「話就說到這邊,該辦正事了。」
舉起先才刺殺葉香君的刀子,他走近蓮美。

基於防衛和求生本能,蓮美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伸手想要護住人體的要害。

「……不…住手……」
葉香君的聲音混合著鮮血。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被無意義的仇恨給矇蔽眼睛,害自己的好友遇到這樣的危險。

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殺了她,但實際蓮美遇到了生命危險時,她還是想去阻止。

可是身受重傷的她,連爬過去都沒辦法。

蓮美還來不及感覺到痛,鋒利的小刀已經穿透了她的心窩,從背後露出的刀尖將鮮血滴落在地。

衣服以傷口為中心迅速染紅,無神的大眼似乎無法相信事情已經發生。

大量的鮮血隨著小刀的抽出噴在南旭陽的身上和臉上,讓他的樣子更顯得猙獰。

失去了小刀的支撐,蓮美像是斷了線的娃娃慢慢倒下,鮮血靜靜地流出。

在蓮美跌落在地的同時,一股靈子的波動以她為中心地迅速擴張,再擴張。

眼前的一切,只能以奇蹟來形容。

明明已經死亡的這片大地,跟擴散開靈子波動一起恢復了綠意,焦土迅速長出了嫩草,

焦黑砍斷的樹也瞬間枝葉茂密,涼爽的微風中還隱約可以聽見昆蟲的鳴叫聲。

黑白的世界在瞬間染上了鮮豔的色彩,讓人目不轉睛的奇蹟。

靈子的散播沒有停止,不斷地擴張再擴張,似乎永無止盡。

滿足地舔著手上的血,南旭陽等著超凡力量的降臨。

「小蓮…」
不顧自己的傷,葉香君努力往前爬著,隨即一口鮮血又哇地吐了出來。

蓮美不可以就這樣死了,不可以!

「啊啊,我們完了!」
到蓮美死前還拼命地掙扎的後輩,希望趁其不備的時候來個反擊,可惜他連身上的繩索都還辦法掙脫。

這個通緝犯已經夠厲害了,如果再讓他得到死神所禁忌的靈子物質化的力量的話,那一切就真的沒戲唱了!

想要抱頭痛哭,無奈身體被結實地捆著,只能默默在心中流淚。

「別擔心,等一下就輪你們了。」
等他將力量得到手之後,這兩個知道事實的死神當然也不能留活口。

他已經忍不住放聲大笑,宣示著勝利的到來。

數分鐘過去了,沒有任何變化產生。

靈子確實持續的放出,但僅限如此。

視覺中見得到的奇蹟沒有消失,但卻沒有任何變化降臨在他身上。

「怎麼可能?」
怎麼會沒照他的計畫進行?

望向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蓮美,殘留在地上的血跡已經開始變色。

充斥在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味告訴他一切並不是幻術,他確實有親手殺掉那個女人的感覺,而奇蹟也確實發生。

就算現在躺下的女人是幻覺好了,噴出在手上的鮮血也絕對不假。

已經照該有的步驟去實行了,為何什麼都沒有發生?

拉起蓮美的身體,那了無生氣的眼睛和斷了線般的四肢,心臟也早已停止跳動,證明她早就已經死透了。

該降臨於他的力量呢?

一直胸有成竹的南旭陽,也不禁露出慌亂的神情。

要再一次準備那個法術,少說要再百年的時光。但要他邊跟死神玩捉迷藏邊準備,所需時間絕對不止百年!

從這女人身上把力量奪回來是最快也是最正確的選擇,但為什麼什麼反應都沒有?

將蓮美用力摔下,除了結實地發出像是屍體的聲響以外,什麼都沒有。不會跳起來叫痛也沒有偷偷亂動,她確實死了,而且完全死透,就差沒發出屍臭而已。

這女人已經死了,那他的力量呢?

該回到他身上的力量去哪裡了?

南旭陽慌亂地張望著,卻看不到任何像是他的力量的東西存在。

「朱蓮美,妳以為那點小傷妳就死得了嗎?」
瓦泰魯特有的冷然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問今天早餐吃了什麼一樣。

心臟開了個洞,那樣算是小傷?

聽到瓦泰魯聲音的蓮美,身體卻好像觸電似地動了一下。

死後僵硬的反射性跳動,如果是這樣的話,還不會那麼可怕。

手指抖了抖,睫毛顫了顫,應該死透躺在地上的蓮美就這樣坐了起來。

「殭、殭屍!」
死人還會怕殭屍,這種蠢事連死神都笑不出來。

瞪大眼的南旭陽,無法停止自己的顫抖。

有沒有搞錯,心臟停止跳動已經超過五分鐘,應該已經腦死了才對。

就算沒有腦死,也應該失血過多身體缺氧而亡!

死了就是死了!活了五百多年,從來沒見過死透了還坐起來的事情。

這太荒謬了!

「死神,你做了什麼手腳?」

「我什麼都沒做。這就是靈子物質化的力量。」

「胡說八道什麼?」

「不管是哪種刀,只要是物質就不可能殺了我們。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吧?」

「你是說,那女人已經死了,現在跟你們是一樣的…」

「要做這種事情,調查卻不夠詳細是你的敗筆。」
瓦泰魯的聲音明明完全沒有波動,聽起來卻像是在嘲笑他。
「她的身體早在那時卡在翻覆的車中,被火焚燒的無法辨認。之所以沒有被懷疑,是因為她活著躺在醫院中,以這個世界的法則來說,不可能有人認為她已經死了。」

「你怎麼知道?」
南旭陽的表情只能以氣急敗壞來形容。

「你以為事情弄那麼大,不會有死神發現嗎?一整片土地的靈子都消失,死神不會調查嗎?我當時就在這裡看著一切的發生,只是你沒注意到而已。」

「不可能!像死神這樣巨大的靈子,應該同時被捲入轉換術式了才對!」
他苦心的計畫失敗在這地方,這種事情他不承認!絕不承認!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種法術,即使方法錯誤但法則正確,所以該出現的還是出現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瓦泰魯已經掙脫了綑綁他的繩索,平安無事的站了起來。
「你、你怎麼可能解開我的束縛…」

「你很聰明,能確實封住死神行動的只有靈子沒錯,但也不過是暫時的。只要給予時間知道靈子構成的法則,要將它分解有何困難?」
被解下的繩子斷落在地,一點一點地被土地給吸收。

也就是說,瓦泰魯剛剛乖乖聽話的樣子,不過是要爭取時間掙脫而已。

「好痛…」
蓮美捂著胸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仔細的看會發現她先才被刺穿的心臟已經癒合,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只有驚人的血跡述說著曾經死亡的事。

「既然我得不到那力量,也不可能讓這女人得到。」
既然這個女人殺不死,那就先把死神給滅口,再把這個女人給監禁起來。只要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找出將這力量給奪回的方法。

眼角注意到瓦泰魯似乎要去撿自己的鐮刀,南旭陽一揮手將鐮刀吹著更遠,刀子直接地往山下落去。

「沒有鐮刀的死神什麼都不是,還是省省吧。」

「那你就試試看好了。」
瓦泰魯的手穿過他的肉身直接抓住他的靈體,突來的疼痛讓南旭陽英俊的面孔扭曲起來。

「不、不可能…你、怎麼…抓得到我…」
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但瓦泰魯的手確實地穿過了南旭陽的身體,抓住了那作惡多端的傢伙。

「誰告訴你死神一定要用鐮刀,那只是個象徵而已。對你們亡者來說,死神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因為我們死神能將所有的物質給靈子化。」

「可、可惡…」
感覺得到自己被死神緊緊抓住,甚至要拖出這個身體,他拼命的掙扎著想著要如何脫困。

「別白費力氣了。」
用力地將罪魁禍首給拉出,瓦泰魯毫不留情。

一旦被死神給抓住,那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瓦泰魯的手上拖出了一名老人,失去靈魂的身體就這樣倒落在地,要不是起伏的胸膛表示他還有呼吸,那還真的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前輩,太好了!」
雖然還是一副被綑綁在地上的樣子,但他由衷的表示慶祝。

「你還沒解開啊?」
都已經過很久了。

「這個…分解構成有點難…」
對上瓦泰魯銳利的視線,他只有裝傻的笑。

「算了,回去要多練習。」
如果再不行就必須要特訓了。

「是…」
最好回去自己多練習,如果成績讓前輩不滿意,那後面的特訓可就可怕了。

「至於你…」
瓦泰魯的手又握緊了點,老人的面孔因為痛苦而扭曲。
「逃亡了五百年的罪,就等回去後好好算吧。」
A級通緝犯的下場,可不是他會知道的事情了。

將吵鬧不休的靈魂放入黑色的披風中,聲音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然而被風吹起的披風,只能見到一片漆黑。

「香君!」
拖行了一地的鮮血怵目驚心,蓮美顧不得自己還隱隱作痛的傷,蓮美抱起已經斷氣了的好友。

「因為我…都是因為我…」
抱緊好友的屍體,蓮美痛哭失聲。

這是第二次。

因為她的關係,好友體會了第二次的死亡。

無法保留她第二的生命,而且還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死,怎麼會不叫她自責呢。

連最後的話別都做不到,分離也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

看蓮美抱著屍體大哭的樣子,瓦泰魯雖然沒有表情但眼中有著不耐。

「妳哭什麼?」

「連朋友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不傷心嗎?」
抽噎著,她覺得這傢伙還真的是沒同情心也沒良心到極點了。

「最後一面?妳想見多久就見多久。」
鐮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瓦泰魯手上,他只消輕輕一揮,葉香君的靈魂就被拉了出來,讓蓮美目瞪口呆連眼淚都忘了。

對,她都忘了。

這個傢伙是死神,而她自己看得到幽靈…而且還可以交談無誤……

所以,她哭個什麼勁啊! 

「…對…對不起……」
幽靈的葉香君,第一句就是這個。

「不要說對不起!」
握緊好友的手,蓮美努力地擠出最好的笑容。
「我才要說,因為我的關係讓妳有不好的回憶…」

看到葉香君依附在死神鐮刀上面的樣子,蓮美想到重要的事情。

「啊!我可以讓死人復活嘛!等一下,我現在就復活妳。」

「妳沒有讓亡者復活的力量,那只不過是靈魂記憶的具現化,讓靈子轉換成可以干涉物質的結構。」
瓦泰魯的說明蓮美有聽沒有懂,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吐她的槽。
「…所以結論是,我做得到嗎?」

「不行。」
就算做得到,身為死神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擾亂世界。

「小蓮,算了啦!」

「可是…」

「我已經死了,現在活回去能怎麼樣?跟大家說我沒死,然後接受社會大眾的奇異目光?」
光是死人復活這回事,就肯定會鬧到難以收拾的滿城風雨。

咬住唇,蓮美知道葉香君說的是事實,也是現實。

又不是漫畫卡通,死掉的人復活回來,會有了不起的人幫忙隱藏身份什麼的。她們只是再平凡不過的學生,哪有那種本事。

「小蓮,別哭了。」

「可是可是…」
看著好友從眼前離去,她沒有辦法不落淚。

「之前想要殺妳,對不起。」
蓮美拼命搖頭想要說點什麼,但淚水哽噎著聲音讓她無法好好說話。

「希望下輩子我們依舊是好朋友。」

「永、永遠都是!」
蓮美用力地點頭,希望多說點什麼,但腦中卻想不出來。

「該走了。」
給了那麼多話別的時間,瓦泰魯還是第一次這麼體貼。

看著好友隱沒在瓦泰魯的披風中,蓮美努力地吸吸鼻子。
「我呢?」

「妳什麼?」

「我也死了不是嗎?」

「是啊。」

「那不用帶我走?」

「暫時是沒辦法。」

「沒辦法?」
不是不用,而是沒辦法。

也就是說,有辦法的時候就要讓她再死一遍囉。

「死神的力量是物質靈子化,而妳是靈子物質化。我們的力量對彼此都沒有效果,沒辦法讓妳靈子化,自然也沒辦法帶妳走。至少,到我這個階級為止的死神都是。」

「所以說,是正負得零的關係?」

「基本上是這種感覺沒錯。」
也就是說,她想死還很難?或者該說,根本死不了?
「等一下,你要走了?」

「嗯。」
都已經沒他的事了,他留在這裡做什麼?還得回去寫報告書呢。

「把這個殘局留給我?」
南旭陽意識不省地倒在那邊,一具死去的女屍體和一堆屍塊掉在地上,這些要怎麼處理?

先不要管警察那邊的問題,光是想到媒體的追逐就夠恐怖了。

「人類的社會真麻煩。」
再度拿起鐮刀,對那些蓮美說的麻煩物品輕輕一掃,那堆麻煩的東西瞬間就變成了靈子,和周圍的靈力同化。

原來死神要湮滅證據是這麼簡單,難怪會有很多難解的謎。

「這樣可以了吧。」

「等等,別把我丟在這裡啊?」
現在天色已黑,不會要她扛一個年輕男人的身體循原路回去吧。

「妳要到哪裡?」

「哪裡啊…」
應該是要回到出發的地點才對。
「可以到停車場那邊嗎?」

「…好吧,妳把人給拉好。」
送佛送上西天,跳樓大拍賣就是這樣吧。

「好。」
雖然有點吃力,但要將南旭陽巨大的男性身體扛在肩上勉強還是可以。

等一下,死神是死神,又不會施法,要帶她回去該怎麼做啊?

蓮美還在思考的時候,一個幾乎是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前輩,不要丟下我啊!」
即使施術者已經不在,但已經固體化的靈子不會解除,後輩依舊只能像條毛蟲般蠕動前進。

「自己想辦法。」
瓦泰魯無情地扔下一句。

學藝不精要怪誰啊,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練習一下。

「前輩!」
無視後輩哭鬧的聲音,瓦泰魯手一揮蓮美跟南旭陽一起漂浮在空中。

「哇,這是怎麼做到的?」
剛剛還在想死神應該不會法術,現在可讓她刮目相看了。

「原理很簡單,解釋起來複雜,就先從靈分子的構成法則開始說明…」

「好,夠了!」
如果是這種事情,她就不想知道了。

飛翔在空中看著山下的萬家燈火,美麗的夜景就呈現在眼前。這種不會再有的機會,蓮美想要將一切都紀錄在眼中。

「這裡應該可以吧。」
入夜的停車場已經沒有什麼人,像這樣從天而降也沒被發現,運氣真是太好了。

「可以吧。」
手機收得到訊號,應該就沒問題了。

「啊,等一下!」
看瓦泰魯要走,蓮美又連忙叫住。

這次瓦泰魯連哼都懶得哼一聲,只是回頭看她。

「他…南先生會醒過來嗎?」
一直操縱著這個身體的靈魂沒了,沉睡不醒的他說是植物人也不為過。不能說出一切事實,蓮美不知道該怎麼交代才好。

「不確定。要看那個靈魂是否會醒來。就算醒了,可能也不會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所有的記憶大概會保持在他被佔領身體的時候。」
看那通緝犯兇狠的程度,是萬不可能讓這傢伙有干涉他的餘地,不殺死他也只是為了到時候遁逃有著替死鬼而已。

「變成小孩子?」

「難說。」
乳兒程度機會比較高。

不管怎麼樣,人類社會的問題,就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理了。

死神介入是會越來越亂而已。
披風一拉,瓦泰魯就這樣隱沒在夜色中。

「啊,再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事情永遠沒完沒了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兩人都渾身是血,就算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也是會被追究的沒完沒了。

嘆口氣,這種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只好找可靠的人來想辦法了。

拿起手機按下快速鍵,熟悉的來電鈴聲在響起。

「喂,哥,你現在可以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