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い降りた天使
養小孩篇
十一月的倫敦，熱鬧的社交季已經結束，飄起了初雪的街道，來往的人們依舊，卻多了份屬於冬天的寥寂。
對於商人來說，這個略為安靜的月份，正是為了下個月的最盛大的節日──聖誕節的準備期。
如同綻放的花朵需要含苞待放的時間，寂靜的十一月也是為了讓聖誕節更來得熱鬧。
身為英國第一個玩具糖果ファントム公司的社長的シエル，十一月對她來說，是比十二月還要來得忙碌的時間。
許許多多要在聖誕節推出的企劃，現在正是最緊張的衝刺期，為了在十二月商機中得到最大的利益，シエル可以說是無時無刻都在為了生意奔波，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
今天一天，シエル就一口氣巡視完倫敦中超過二十家的直營店舖，並對營業方法作出許些修正，好不容易終於可以踏上歸途。
忠實地陪伴主人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一方面走在主人身後一步的地方，也同時引導主人往馬車停靠的地方前進。
來到馬車前，セバスチャン打開車門，請主人上車的時候，已經很疲倦想要趕快回家的她，不知道為什麼站著不動，藍色的視線甚至左右飄移著。
「……少爺？」
遲遲不上馬車的シエル，セバスチャン忍不住出聲呼喚。
「セバスチャン，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您是說……聽到什麼呢？」
主人的詢問讓他十分困擾，揪著眉回問。
聽覺過於優秀的惡魔，在倫敦的街道上可以聽到各種聲音，如果真的放開聽覺，那聲音可是多到連惡魔都會覺得厭煩的程度呢。
他聽得到各種聲音，就是不知道主人問的，是哪個聲音。
沒有理會セバスチャン，シエル轉過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セバスチャン無奈地，也只能跟在主人的背後，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吸引人稱厭世者的主人的注意力。
在距離馬車停靠的地點沒有兩分鐘的地方，一個陰暗的巷口，シエル聽見的聲音就是從那裡傳出。
即使是經過大風大浪的シエル，看到發出聲音的物體時，也還是不知所措地怔了下。
陰暗的巷口放了一輛只有有錢人才買得起的嬰兒手推車，手推車上面當然也有名嬰兒躺著，滿臉通紅地斷斷續續發出快要沒有聲音的哭泣聲，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嬰兒的周圍居然沒有任何人，就讓嬰兒車放在這地方。
「這是怎麼了？」
看著可憐的嬰兒，シエル皺眉詢問。
「看樣子是肚子餓了呢。」
觀察著嬰兒的樣子，セバスチャン理性回答。
躺在只有富有人家才購買得起的手推嬰兒車中，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只有有錢人才穿得起的絲綢衣服，就連舖在嬰兒車中的也是經過高貴刺繡的蕾絲棉布，如果說這孩子是棄嬰，實在是教人難以相信。
但如果不是棄嬰，又如何解釋一個嬰兒被丟在這個地方，而且周圍沒有大人呢？
看樣子應該才幾個月大，只會吃和睡和哭的年紀，哭了許久也沒人理會，讓シエル不快地揪著眉。
「セバスチャン，處理一下。」
「那麼，要送到警察那邊去嗎？」
「我說得是，弄點什麼給這孩子吃。」
沒好氣地白了笨蛋執事一眼，シエル吩咐著。
已經哭得聲嘶力竭的嬰兒，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樣子，就連人類的シエル都看得出來。要是讓嬰兒繼續哭下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當務之急不是送到警察那邊去，而是餵飽孩子，讓安撫嬰兒入睡才對。
找父母這種事情，晚點再說也還不遲。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沒斷奶呢。」
對於主人給予的命令，セバスチャン也一副問題很大的表情。
「回到鄉間大宅會有點遠，倫敦大宅的話……」
「笨蛋，哪裡等得了那麼久？」
這位有能且萬能的執事，不知道為什麼在許些時候會蠢到難以置信。
不管是牛奶還是羊奶，在富裕的倫敦都是隨手可得的東西，要餵飽一個嬰兒有何難事？
主人的表情，終於讓セバスチャン知道事情的急迫性了。
對惡魔來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主人シエル的生命以外，沒有任何人的生命會被他放在眼中。甚至在シエル開口之前，セバスチャン也完全沒有想到，這位冷漠的主人，會想要拯救這瀕死的小小生命。
主人的心血來潮，總是會讓他措手不及呢。
既然主人已經開了金口，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有能萬能的執事，怎麼能連餵飽嬰兒這種小事都做不到呢？
「明白了，還請少爺您稍待片刻。」
右手放在胸前，セバスチャン優雅地彎身領命。
所謂的片刻，比シエル想像得更快。
極有可能是因為，總是寸步不離地守護在主人身旁的セバスチャン，即使シエル已經十六歲，過保護且溺愛主人的執事，也不放心放她一個人跟更沒用的嬰兒在一起。哪怕是在治安良好的西倫敦，甚至シエル手中有著可以自保的槍，劍技體能在セバスチャン的指導下都有一定的程度，セバスチャン也還是將她當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殿下般小心呵寵。
應該連五分鐘都還不用，セバスチャン就帶著牛奶和其他相關道具回到シエル身邊了。
用棉布浸滿微溫的牛奶，セバスチャン將布料放入嬰兒口中，緩緩滴入口中的牛奶和求生本能會告訴嬰兒，這就是他的食物。
嚐到了牛奶的味道，不斷哭泣的嬰兒照理說應該安靜下來，遵循本能地吸吮沾了牛奶的布料才對。
任由セバスチャン拿著布料在嘴邊晃動，嬰兒不只是沒有停止哭泣，甚至哭得更大聲，尖銳的聲音讓シエル都聽不下去，不耐地瞪著セバスチャン。
「你在做什麼？」
「讓少爺不快真的是非常抱歉，請您稍等一下。」
面對哄聲大哭的嬰兒，セバスチャン紅色的眼眸透出了惡魔特有的血紅色。
本以為用惡魔力量威脅就會聽話的孩子，卻反其道而行地越哭越大聲，厭煩到セバスチャン幾乎想要不顧在一旁的シエル，想要直接取走這不知好歹哭到不行的死小鬼的命。
飯都已經端到嘴邊還不願意吃，就連刁鑽傲慢的シエル，都不曾如此。 這個只要動下手指就會死去的嬰兒，居然比シエル更來得難伺候，也讓セバスチャン本來就沒有的耐心，趨近粉碎的邊緣。
就乾脆這樣，讓這嬰兒哭到喉嚨斷裂算了。
殘酷且無慈悲的惡魔，閃著其緋色的眼，自顧自地下了決定。
「煩死了，拿來。」
實在是聽不下去嬰兒的哭聲，シエル從セバスチャン手中將布塊搶去，還沒來得及塞到嬰兒口中，小小的口就用力含住了布，開始吸著上面的牛奶。
「………喝了…」
剛剛セバスチャン怎麼做都不為所動的嬰兒，換做シエル之後，孩子就非常賞臉地喝了起來，讓シエル忍不住得意地覷了セバスチャン一眼。
無話可說也無法反駁，セバスチャン也只有低嘆一聲，乖乖在一旁做助手。
身為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執事，卻連給嬰兒餵奶都做不到，這可是完美主義的セバスチャン，足以稱為人生汙點的大恥辱呢。
好不容易，吃飽的孩子終於滿足睡去，也讓主僕兩人鬆了口氣。
「少爺，那麼我就將這孩子送到警局去了。」
終於可以解決一件麻煩事情，セバスチャン的笑容十分燦爛。
「………………我看還是算了。」
沉吟地打量著推著嬰兒車的セバスチャン，シエル馬上就打消了將孩子送到警局招領的念頭。
「我可不想因為你丟了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臉。」
「少爺您是什麼意思？」
抖著青筋陪著笑，總是被稱讚的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執事，突然變成了恥辱，這種話高傲的セバスチャン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呢。
「你這個樣子，推著嬰兒車到警局說要報案，恐怕會被認為是要遺棄嬰兒吧。」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棄嬰，是穿著有錢人才買得起的家當的棄嬰，要不是她親眼看見，也很難相信這孩子是棄嬰。
「如果是真的的話，那蘇格蘭警察可是比我知道的還要笨呢。」
「哈，那不是笨不笨的問題，而是因為你那張下流的臉。」
シエル毫不留情地嗤笑回去，還保證一切的錯都在セバスチャン身上。
「您……哎……」
對於主人偶爾會有樣學樣地和嚴厲的姑姑說一樣的話，想要反駁的セバスチャン最後還是吞了回去。
他就是無法理解，為什麼人類會用下流來形容他。
「那麼，這孩子，少爺您打算怎麼處理呢？」
「………先帶回去好了。」
看了在嬰兒車中熟睡的孩子一眼，シエル做了結論。
就算去報警，警察也無法養育這個孩子，如果這孩子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分的東西，到最後還是得送入孤兒院之中……僅僅只是比被人口販子撿到來得好一點的待遇罷了。
「少爺！？」
シエル的決定，過於突然到セバスチャン完全無法消化。
「這次可不是撿條蛇回去那麼簡單呢。」
隨從的スネーク好歹也是隨從，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人。
而嬰兒，可是除了睡跟吃跟哭以外，什麼都做不到的小生命，這樣的東西帶回去，到底有什麼用處呢？
「反正有你和田中在，照顧嬰兒這種事情，應該不是問題吧。」
「……………是的，少爺。」
雖然有很多很多想要反駁的事情，最後セバスチャン還是選擇吞下一切，無奈領命。
「好可愛喔！」
「軟、軟綿綿的，好想摸……」
「要趕快做點嬰兒的食物了！」
「看上去很可口……ウェプスター是這麼說。」
「呵呵呵。」
小小的嬰兒一來到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馬上就得到了盛大的歡迎，嬰兒像是珍奇動物般被眾人圍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小生物上面，連執事的紅茶色眼眸轉紅的事情都沒有發現。
「各位。」
突然響起的拍手聲，和セバスチャン比平常微冷的音調，讓眾人的背脊都本能性地顫了一下，馬上轉過身來立正站好，絲毫不敢有一點怠慢。
看著眾人迅速的反應，セバスチャン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年紀還小，但也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客人，招待上不能有一絲怠慢，各位都聽好了嗎？」
「……那個，不是セバスチャン先生的孩子嗎？」
天真無邪的フィニ，不知愛惜生命地問出大家心中共同的疑問。
「當然不是。」
セバスチャン極度用力的否定，連一丁點想像的空間都不留給他們。
由シエル假設的蘇格蘭警察的推論就算了，為什麼自家傭人也會說出如此愚蠢的話，セバスチャン完全無法理解。
「這孩子是少爺慈悲為懷，一時心軟帶回來的棄嬰，即使如此大家也不能因為孩子的出身而怠慢。」
「不會吧！是棄嬰！？」
「誰這麼狠心拋棄可愛的孩子？」
「這怎麼看都不像……」
「可以的話就養著好嗎……ウェプスター是這麼說。」
「呵呵呵。」
在成為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傭人前，都有著悲慘過去的人們，一聽到棄嬰這個字眼，所有的正義感和同情心都一口氣溢出，來勢洶洶地讓セバスチャン嘆了口氣。
「各位。」
低低的音色，讓所有人都一凜，乖乖地將注意力回到セバスチャン身上。
「這孩子只是在找到父母之前，暫時由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保護而已，雖然招待客人是重要的事情，但也不可忘了自己的本分。」
血色的眼很明白地在警告他們，別玩得太兇把脆弱的嬰兒給弄傷了。
再怎麼說也是少爺帶回來的貴客，就算セバスチャン不喜歡也是得好生伺候著。
「是的，セバスチャン先生！」
右手放在額頭前，傭人們充滿精神地領命。
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悲劇，從現在開始。
夜裡，沐浴後的シエル坐在床邊，讓セバスチャン替她扣上睡衣的鈕扣，從粉唇的曲線可以知道，シエル現在的心情非常的好。
「今天相當熱鬧嘛。」
不管是工作還是用餐，甚至沐浴時間，在哪裡都聽得見傭人們的各種叫聲，以及嬰兒的哭聲，還有房子崩塌的聲音，為了收拾殘局，萬能的執事肯定是疲於奔命呢。
「一切都是託少爺的福。」
把麻煩帶來還洋洋得意，十六歲了還是孩子氣到不行的主人，教セバスチャン只有苦笑的份。
可愛的主人恐怕不知道，照顧一個嬰兒，可是比照顧三個她還要辛苦多了呢。
區區一個小生命，就把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傭人整治的人仰馬翻了。
「看看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或物品有沒有什麼紋章，也去調查一下最近有新生兒的家庭，應該可以很快就找到父母了。」
打著呵欠，シエル說著。
即使性格上大有問題，シエル還是很相信自家執事的能耐，把事情交給他絕對可以做到讓她滿意。
「是的，少爺。」
優雅回應的セバスチャン，聲音中隱藏的竊喜，想要瞞過傭人們沒有問題，但要瞞過她這個主人，可就有難度了，
從今天在房子中響起的各種聲音可以知道，原來她這位有能萬能的惡魔執事，其實也是有會讓他感到棘手煩惱的的事情。
勾起嘴角，シエル盡量不動聲色地開口。
「那孩子呢？」
「現在正由メイリン照顧著。」
「放著客人不管，你這執事也真糟糕呢。」
「感謝少爺教誨，不過現在正是客人的休息時間呢。況且，我本來就是您的執事而已，伺候在您身邊才是我該做的。」
「哼，耍嘴皮子。」
甜言蜜語的功力無人能及的惡魔執事，雖然是啐了他一聲，シエル還是無法掩飾眼中的羞紅。
「客人已經好好地安睡，少爺您也該上床休息了。」
「別把我當小孩看！」
都已經十六歲，還被セバスチャン說成孩子，而且還是嬰兒級別，怎麼會讓人不生氣呢。
就算她的身體還沒開始發育，但也不至於跟嬰兒一樣吧。
「呵，那麼…小姐您得做出點，大人該有的表現呢。」
紅茶色的眼曖昧地上下打量她，其中的意思不需要使用言語，シエル也非常清楚。
「……我要睡了。」
低哼一聲，シエル自顧自拉起被子。
只有那種事情才叫做大人，セバスチャン的思考也實在是單純愚蠢的太過分了吧。
「祝您晚安好夢，小姐。」
帶著低笑，セバスチャン吹熄了蠟燭。
主人的シエル可以好好的休息，可是執事セバスチャン辛苦的工作，從現在開始。
半夜二點，做完了隔天早餐的準備工作，且檢查了全部的窗戶和門鎖，好不容易結束了執事每天的例行工作，セバスチャン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是來到了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書房。
反映出主人喜歡讀書的性格，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書房的藏書也十分驚人，除了文學書籍以外，也有一些常人想像以外的書籍；比如說，育兒手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不過對現在的セバスチャン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救命稻草。
作為一個與天地同壽的惡魔，很遺憾地對於人類的幼生體；也就是嬰兒的相關知識，並不如他其他的知識來得豐富， 甚至可以說，貧乏到可憐的程度。
不要說セバスチャン，這宅邸中所有的人都一樣，除了田中以外，沒有人有帶嬰兒的經驗。
身為惡魔，就算對著只會哭鬧的嬰兒，セバスチャン還是可以知道孩子哭鬧的原因，但也僅限如此，其他的事情他就沒有把握了，不能說完全不會，但跟セバスチャン自詡的完美有一段相當的差距。
嬰兒這種東西，セバスチャン向來都只有旁觀的份，這還是第一次要自己親手照顧，措手不及地讓他只有像這樣惡補的份。
和シエル契約的這段時間，還真的是讓他體會了太多，過去數千年從未體驗的事情呢。
「哎呀，醒過來了呢。」
セバスチャン過於靈敏的耳朵，捕捉著宅邸中的一舉一動，小小客人清醒時的咕噥聲，當然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哎，嬰兒真是麻煩呢。」
將手上的書闔上，セバスチャン無奈地往廚房去。
嬰兒就跟貓一樣，一天之中睡眠時間很長，活動時間很短，而且起床之後就只知道吃跟排泄。
雖說作息感覺類似，但，貓可是遠遠比嬰兒可愛得太多太多的存在了，セバスチャン深深有這種實感。
將事先準備好的牛奶和餵奶器具端到客人房間，才剛剛打開房門，就聽見小小客人因為在不習慣的環境而發出的緊張呼吸。
即使在寬廣舒服的嬰兒床上，畢竟是在陌生的環境中，弱小的生命對周圍的一切都抱有強烈的警戒，在セバスチャン打開房門的瞬間，小小的嬰兒還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
「用餐的時間了，客人。」
感覺得到嬰兒露骨的恐懼，セバスチャン不管是聲音還是動作都沒有動搖，將房內的蠟燭全部點亮，招呼著小小客人。
比起街上臨時只能讓孩子咬布塊，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中可是有機能性良好的奶瓶和溫熱的牛奶，可以讓飢餓的小小客人好好飽餐一頓。
「這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領地直送的牛奶，特別養殖的牧牛所擠出的牛奶味道芳醇，氣味香甜，即使是挑嘴的主人都讚不絕口，希望也能和您的胃口。」
也不管小小客人聽不聽得懂他的話，セバスチャン一口氣說明介紹，拿著奶瓶來到客人身邊。
「請………」
セバスチャン的話還沒說完，小小的客人盯著他的眼眨了眨，紅通可愛的小臉瞬間發皺，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直接放聲大哭了起來。
沒來由的哭泣教セバスチャン怔了下，不過他不愧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引以為傲的執事，只是這種小事根本嚇不到他，連一秒都不用就恢復鎮靜，伸手抱起大哭中的小客人，用剛剛書上所說的方法，輕輕搖晃地抱哄著孩子。
「好了好了…乖乖……」
穿著燕尾服的高大執事，抱著脆弱的嬰兒搖擺著身體，輕聲細哄的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不管セバスチャン怎麼做，小小客人不僅不賞臉，而且還不客氣地越哭越大聲，讓セバスチャン本來就看不出血色的臉，看來更加的怒白了。
要不是這孩子是客人，セバスチャン還真想扭斷這脆弱的喉嚨，讓這震耳欲聾的哭聲永遠不再響起。
「在吵些什麼？」
停不下的嬰兒哭聲中，シエル的聲音對セバスチャン來說如同天籟般美妙，但也讓セバスチャン大喊不妙。
穿著睡衣赤著腳的シエル，連眼罩都沒有戴，其心情可以從臉色窺見。
客人的房間距離主人房較近，音量大到把淺眠的主人給吵醒，睡不好的シエル可不會給他好臉色呢。
「少爺，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小小客人不願意用餐。」
「嗯………拿來吧。」
走到一旁的大床上坐下，シエル朝他伸出手。
「呃？」
「呃什麼，拿來。」
過了數秒，セバスチャン才反應過來，シエル要他將懷中哭鬧的嬰兒交給她。
身為執事將麻煩交給主人不是正確的行為，可是シエル堅持的表情讓他別無選擇，只能在懷中小小的存在交給她。
「好了好了，乖乖。」
將孩子抱在懷中的シエル，其動作比セバスチャン還要笨拙許多，不可思議的是，哭聲宏亮的孩子慢慢安靜下來，只剩下抽噎地埋在シエル胸前。
這種不合邏輯的事情，教セバスチャン瞪大眼，完全無法接受發生在眼前的事情。
到底是哪個環節有問題，那樣哭鬧的孩子，居然每次到了シエル手中就可以停止哭鬧？
好不容易只剩下抽噎的孩子，偎在シエル胸前，小小的頭顱轉動著，小貓般地摩蹭著她。
「就算這樣，也沒有什麼能給你吃的。」
嬰兒本能的行動，讓シエル只有苦笑的份。
即使是惡魔的障眼法，也無法勝過嬰兒的本能，會在女性的懷中找尋食物，努力地想要從她扁平的胸部上找出淡淡香味的來源。
「小姐，請用這個。」
看著那小小的嬰兒，一副理所當然地偎在シエル懷中，小臉摩擦著屬於他的胸部的時候，セバスチャン的眉毛無法忍耐地跳了起來，將拿在手上快要捏碎的的奶瓶交給シエル。
接過奶瓶，シエル慌亂了好一下子，終於是順利將奶嘴放入嬰兒口中，飢餓的孩子滿足地吸起了牛奶。
「小姐，孩子要抱高一些，不然牛奶會哽到。」
「嗯……這樣嗎？」
「是的，然後輕輕地拍著背，會更容易吞嚥。」
現學現賣，セバスチャン將剛剛書中的東西告訴シエル。
即使笨手笨腳，シエル還是順利地讓孩子吃了一餐，達成感讓シエル的小臉不自覺露出笑容，懷中的小生命也放掉了奶瓶，手舞足蹈了起來。
「這、這是…」
抱著亂動的孩子，シエル緊張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差點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請不用緊張，客人只是吃飽了正想要玩耍而已。」
「玩……？」
亂動的孩子讓シエル慌亂，纖細的手臂無法長時間抱住沉重的嬰兒，再加上亂動的孩子，一個重心不穩手上的孩子正要掉落的瞬間，セバスチャン從正前方抱住她，讓小小嬰兒可以好好地在收在她懷中。
「真是好險呢。」
只差一點點，シエル抱不住的孩子就要這樣落地了。
「您的手臂抱不住這樣的重量，還是請交給我吧。」
沒拿過比筆和茶杯還要重的東西，要抱住嬰兒對シエル來說還是太過於負擔了。
「………小姐？」
看著沒有反應的シエル，セバスチャン低聲呼喚。
為了接住孩子，セバスチャン從正面抱住了她，將小嬰兒環在兩人之間，免去了落地的危險。
明明只是這樣的動作而已，而且她也是常常被セバスチャン摟在懷中，這種情況應該是沒有什麼特別，卻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跳加速到不知所措。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在シエル心中發酵，不知名的情愫讓她緊張慌亂，也就這樣伸手推開了セバスチャン。
「放、放手！」
被シエル推開的瞬間，セバスチャン也順手接過了小嬰兒，一手抱著孩子，也疑問著シエル臉上莫名的紅暈。
「小姐？」
「沒、沒事……」
シエル話還沒說完，在セバスチャン手中的孩子又放聲大哭了起來，教シエル又手忙腳亂地接回懷中哄著。
一離開セバスチャン，來到シエル懷中，小嬰兒就很賞臉地安靜下來，在シエル懷中撒嬌玩耍。
「セバスチャン，拿玩具來。」
看小嬰兒這麼有精神的樣子，シエル知道自己今晚別想睡了。
「可是……」
「別囉唆了，今晚我還想睡覺呢。」
要是把嬰兒放給セバスチャン一個人照顧，說不定她等一下又會被哭聲給吵醒吧。
那還不如，她早點把嬰兒弄睡，這樣她還會剩下點時間可以睡覺。
想要說些什麼的セバスチャン，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乖乖奉上了一堆玩具，讓シエル可以拿著消耗嬰兒的精力。
經過シエル的一番努力，小小嬰兒終於有了睡意，シエル才將孩子放回嬰兒車之中，自己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小姐，您辛苦了。」
還不等シエル說話，他就捉起シエル的肩膀按摩著。
抱了小嬰兒幾個小時，肩膀應該都麻痺了，了解著主人的脆弱，セバスチャン幫忙捏著。
「唔，我要睡了。」
打著呵欠，シエル有種自己一定會睡癱的感覺，除了被セバスチャン給纏著外，她很少這麼晚睡。
「請好好休息吧，小姐。」
將シエル打橫抱起，累慘的她也很理所當然地偎入溫暖的懷抱中，自然的撒嬌讓セバスチャン臉上的線條也跟著放鬆。
「照顧嬰兒真累。」
任由セバスチャン抱她回房間去，シエル有感而發。
小時候的她，是不是也這樣子讓父母傷腦筋，半夜吵著要玩呢？
記得她從小就體弱多病，更多的應該是，為了照顧生病的她而徹夜沒睡的父母。
想起這段塵封的記憶，就會讓她一陣鼻酸。
「您有一點發熱呢。」
將シエル放上床，セバスチャン拉起她的被子。
「大半夜只穿著睡衣還赤著腳，對身體實在是太負擔了。」
梳著她的瀏海，充滿擔憂的低音讓シエル十分舒服。
「那還不是因為你沒辦法好好照顧嬰兒，吵得我沒辦法睡。」
捉住セバスチャン的手，冰涼的感覺讓她放上了額頭。
「驚動您實在是非常抱歉。」
「……嗯……」
沉重的眼皮讓シエル只能低應一聲，意識就落入黑暗中。
「晚安，我的小姐。」
繼續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セバスチャン輕輕落下一吻。
只要一個嬰兒就可以毀天滅地，這句話的意思，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眾人到現在才理解。
要保護脆弱的小生命，對只懂得殺伐的眾傭人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經驗，也讓他們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連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自傲的萬能執事，小嬰兒到了他手上也還是不停哭鬧，讓人們第一次有了，不能凡事都依賴セバスチャン的感覺。
最後，小嬰兒是由經驗豐富的田中總管照料，終於是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瑰麗花園的大樹蔭下，田中老先生抱著嬰兒輕哄的樣子，頗有爺爺抱著孫子的架式，享受天倫之樂的畫面，再加上頭大犬就完美了，從書房窗戶看出去的シエル是這麼想。
似乎是注意到シエル的視線，田中抬起頭來，笑著朝小主人招了招手。
在小主人的教育方面，嚴謹不輸給セバスチャン的田中，突然做出這種動作，讓シエル怔了下。
僅僅只有數秒鐘的猶豫，她還是放下了手邊的工作，來到了庭院中，田中的面前。
「呵呵，您這樣會曬黑呢。來，請這邊坐。」
抱著嬰兒，田中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了シエル。
沒有意見，シエル就在田中讓出的位置上坐下。
身為主人，沒有道理自己站著僕人坐著，就算シエル自己不介意，老僕人的田中可不能接受。
「怎麼了嗎？」
「只是這樣抱著孩子，讓老僕想起您的嬰兒時代。除了老爺夫人外，誰抱您都會大哭起來，老僕好不容易才慢慢得到了您的信任。」
「老爺子……」
不是田中，而是小時候稱呼田中的方法，是シエル沒把他當成僕人的時候。
シエル還小的時候，田中不只是單純的執事而已，也是當父親不在的時候，代替父親在身邊陪伴教育她的人。
並不會因為她是小姐就特別寵溺，慈祥又嚴格地督促她，作為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家的繼承人指導著她。
「可以抱抱這孩子嗎？」
「嗯。」
不曉得田中葫蘆裡賣什麼膏藥，シエル還是接過了小小軟軟的嬰兒。
也許是因為之前幾次的經驗，抱著孩子的時候，シエル沒有特別緊張，孩子也十分理所當然地安穩地在她懷中睜著大眼睛。
不是因為餵奶也不是要哄乖，第一次好好地抱著軟軟的嬰兒，將活生生的生命抱在懷中，讓シエル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身為女王的獵犬；黑社會的女王，站在已經被鮮血給染黑的道路上，整天和死亡為伍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重量。
讓快樂地揮著手的嬰兒握住她的手指，整隻手只能握住她的一根手指，讓總是被人叫著嬌小脆弱的シエル，實際感受到這詞的意義。
現在只能抱在懷中，脆弱無助的小小生命，十數年後會成長成什麼樣子，突然讓シエル感興趣了。
「老僕希望有一天，可以親手抱到您的孩子。」
「太、太早了吧！」
田中的話，對シエル來說，除了尷尬以外什麼都不是。
雖然她有著未婚妻，雖然有著惡魔的力量隱瞞了起來，但兩者都是女性的事實下，是不可能結婚，甚至有孩子的！
「呵呵呵，也不一定太早。」
笑容可掬的面容下，怎麼看都是個好好的老紳士，讀不出任何意圖，讓シエル低哼了聲，回過頭來跟懷中的嬰兒玩耍。
抱在懷中的小生命，理所當然地摩挲在她的胸口，討厭被他人給觸碰的シエル，也很意外不討厭小嬰兒的撒嬌。
像這樣子懷抱著嬰兒，坐在太陽底下，做個什麼都不需要煩惱的英國淑女，才是シエル生來該有的生活。
殺伐和血腥，都不是她該接觸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能孕育生命的，只有女人而已喔。」
看著シエル柔和下來的表情，田中娓娓說著，其語氣讓シエル想起過去如同父親般指導她的時代。
「小小的生命，在女人的肚子中成長，平安生下後，在這個世界長大………誰都可以輕易奪去生命，但是能讓新的生命誕生的，卻只有女人而已。」
「女人啊……」
類似的話，似乎セバスチャン也曾經說過，但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懷抱著小嬰兒的時候來得有感觸。
這樣子會動會笑的生命，自己的肚子中也可以孕育………
不自覺地，シエル撫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像著這個小小的地方，也許會孕育著一個生命。
只不過一秒，シエル就甩去了自己的多愁善感。
她是惡魔嘴邊的肉，尚未上桌的大餐，靈魂屬於惡魔所有，身體也被惡魔給調教……得到女人的幸福，和心愛的人一起度過的人生，早在十歲生日那天就已經毀去，永遠埋葬在黑暗中。
挺著背脊走在名為復仇的漆黑道路上，飢餓的惡魔隨時都閃爍著血色的眸子，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的晚餐，這才是シエル能過的人生。
從來沒有動搖過的意志，在抱著這個小小的生命的時候，似乎也產生了一絲的猶豫。
也許，這就叫做女人的本能吧。
抱著別人的孩子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想著，如果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是否會同樣的可愛……
是會有著漂亮的黑髮赤眸，還是灰髮藍眸，シエル一瞬間恍惚地想著。
隨即，她就拋開了可笑的妄想。
惡魔跟人類，兩種不同的種族，本來就什麼都不可能發生。
她終究是惡魔的糧食，令人暈眩沉迷的肌膚之親，再怎麼樣的親暱，那種不能說出口的溫暖近乎幸福的感覺，毫無細縫的絕對寵愛，對惡魔來說都只不過是用餐一環罷了。
似乎是發現了シエル黯淡下來的眼神，懷中的小嬰兒擺著手，努力地想要表達些什麼。
那副像是要安慰她的模樣，讓シエル勾了下嘴角，將嬰兒抱高了些。
嬰兒真是不可思議的生物。
像這樣抱著，逗弄著，聽著那不成言語的歡笑聲的時候，以為早就失去的女性本能，居然像是羽化的蝶一樣破繭而出，教她深刻地感覺，屬於女人才能體會的幸福。
「真是可愛呢。」
純潔無垢的生命，是長年生活在黑暗和血腥中的シエル，所忘卻的存在。
只要看著嬰兒的笑容，就可以忘卻所有的煩惱，シエル有點理解那些疼愛孩子到幾乎溺愛的父母的心情了。
「總有一天，您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也許吧。」
不願意破壞田中的夢想，シエル模糊地回答。
在還沒遭遇那些事情之前，也許シエル也有過和未婚妻エリザベス一樣的夢想，做個可愛的新娘子，和心愛的人一起生活。
還不知道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真實的她，每一天都生活在幸福中。
就因為如此，她並不後悔走上復仇這條路。
用生命、用靈魂去換取惡魔的力量，以牙還牙地報復毀去她的一切的人。
從來不後悔拋棄女人身分，以少爺的立場活下去的シエル，沒有對自己的決定產生過任何懷疑的她，在將嬰兒抱在懷中的時候，她才明白，最當初セバスチャン跟她契約的時候，所說的那番話的意義。
惡魔能做的只有障眼法，無法改變她生來的性別。
她可以欺瞞全世界，卻無法欺騙她自己。
懷抱著小嬰兒的瞬間，シエル切實地知道，自己是女性。
不管她想要忽略、想要無視，想要自我欺瞞，與生俱來的女性本能，卻不是她能夠自我抹消的。
無意識中悄悄流漏出來女性特質，在這個瞬間，她才真正意識到。
任由嬰兒捉在她的手指玩耍，シエル放下銳氣地陪伴著孩子的樣子，不折不扣地就是小姐，而非少爺。
看著她的表情，總是和善微笑的田中，更是笑瞇了眼。
「少爺，您在這裡啊。」
看著懷抱著嬰兒的シエル，セバスチャン嘆了口無聲的氣。
放下工作不管的行為，怎麼樣都無法稱讚，但是總管田中也在身邊，僅僅只是執事的セバスチャン，可沒有立場對主人的行動有什麼意見。
如果單單指溺愛シエル的程度，セバスチャン很清楚，田中先生並不亞於他。
「今天商談的客人已經光臨了，還請您到會客室一趟。」
「嗯，我知道了。」
小心地將歡笑的嬰兒還給田中，シエル站了起來。
「セバスチャン。」
「是？」
鮮少被田中給呼喚，セバスチャン還是恭敬地應了聲。
「太陽毒辣，要記得給少爺帶支洋傘。」
「……是的，下次我會注意。」
進入耳中的話，其真正的意義，過了幾秒鐘之後，セバスチャン才真正理解。
田中先生不愧是，在女王獵犬這樣的家庭中，服侍了主人四十多年的忠實執事呢。
看不起人類的惡魔，總是在這種小地方認識人類的過人之處。
「來吧，少爺，太陽毒辣我們早點回屋內去。」
站在可以擋住陽光的位置，セバスチャン帶領著シエル回屋內去，留下田中呵呵地抱著玩著他的手指的嬰兒。
「對了，忘了和您報告。」
才剛剛踏入屋內，セバスチャン像是想到什麼地停下腳步。
「已經找到了孩子的父母。」
報告的同時，紅茶色的眼也細細地觀察著主人的表情。
「聯絡了嗎？」
十分辜負セバスチャン的期待，シエル的表情沒有一丁點的變動，像是把找到了小貓小狗的飼主一樣。
絲毫沒有，分離前該有的不捨的表情。
「是的，已經聯絡好，明天就會到宅邸來了。」
「嗯，把那個時間空出來，我要會會他們。」
「是的，少爺。」
ファントムハイヴ鄉間大宅的會客室，主人的シエル倨傲地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藍色眼眸看著坐在對面的一對男女。
孩子被母親給緊抱在懷中，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女人激動落淚，其光景讓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傭人們也悄悄地擦著眼淚。
在這感動的場面中，シエル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平靜無波的眼神，就連自認稍微了解她的セバスチャン，都讀不出小小主人現在在想些什麼。
「真是太感激伯爵了，保護了這孩子。」
相較於女人感動的樣子，男人的表情沒有那麼激動，也知道自己該跟身分高貴的伯爵道謝。
「把話說來聽聽吧。根據你說的話，也許會將你送到警局，而孩子也會送入孤兒院。」
纖手撐著下巴，シエル語氣平淡，說出口的話不是那麼一回事。
「伯爵，你在說什麼？」
シエル的話，讓男人激動的站了起來，隨即發現自己的失禮，又馬上坐下。
就算坐在眼前的是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年紀輕到可以做自己的孩子，卻也是大英帝國的名門貴族。只不過是男爵的男人，照理說可不能跟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平起平坐的呢。
「我是犯了什麼罪，您居然這樣說？」
「遺棄。」
シエル語氣平淡，卻像扔下震撼彈一樣驚人。
「什……！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情！這是我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怎麼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抱著孩子的母親，就哭著道歉了。
「是妳………？」
怔愣著，男人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還是嬰兒的孩子，會被自己的母親給遺棄。
不只是孩子的父親，在場的所有人，包括セバスチャン都訝異著事情的發展。
セバスチャン確實是有告訴シエル，孩子父母的身分和狀況，但也僅僅是如此而已，為什麼シエル光是看著他們，就知道這孩子是被惡意遺棄，他根本就沒有調查到這方面的事情啊！
「請原諒我……伯爵……請原諒我……我已經、已經……十分後悔了……」
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女人抽噎地懺悔著。
「請千萬不要…不要將孩子，送進孤兒院……」
「把話說來聽聽。」
沒有理會女人哭到幾乎要崩潰的樣子，シエル維持著平淡語氣，沒有變化的表情就算是セバスチャン也猜測不出她的思考。
唯一能知道的只有，他的主人，十分地不悅。
獨善其身，對於遊戲和賺錢以外的事情毫無興趣的孩子，能吸引她的注意力的，最多也只有推理小說和工作罷了。
既不是生意上的事情，也跟工作無關，シエル對這個小小嬰兒的關心，已經超越了セバスチャン所知道的她。
在他的記憶中，シエル從來沒有對無關係生物，或者該說是無關係的他人，抱持如此獨特的關心。
只不過是個嬰兒，既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沒有特別的靈魂，對シエル來說也沒有任何工作上的利益可言，為什麼主人對這孩子這麼特別，セバスチャン完全想不透。
他只有，按耐住自己的情緒，靜靜地看著事情發展。
「………聰明又高貴的伯爵，想必您也知道，我並未和男爵閣下結婚，只是個……」
好不容易停止了抽噎，女人終於娓娓道來。
「只是個愛人而已。」
對道德規範得極為嚴格的維多利亞王朝，婚外性關係是非常要不得的事情，雖然不會被處以火刑什麼，但社會眼光卻不是可以輕易承受的。
要一個女人，從自己的口中，承認自己是個愛人，而且還有了孩子，跟在’眾人面前強暴她沒有兩樣。
幸好，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眾人都不是什麼遵守社會規範的人，對於女人的告白，無不寄予同情的目光，除了小小伯爵和他的黑色執事以外。
「我是知道…男爵閣下已經有夫人……還跟他來往。他對我很好…雖然不能結婚……但是一切…都很好……所以、所以我……」
就算無法得到名份，只要能跟最愛的人一起，而且還能過衣食無憂的生活，對女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好苛求的事情了。
對貴族來說，名聲比什麼都還要重要。
再怎麼下位的貴族也還是貴族，保住自己的名聲不被社會給拋棄才是為人之道，得到摯愛也只能外金屋藏嬌，雖然道德上不允許，在人性上卻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可是，事情並非我所想像的那樣……男爵、男爵他其實……」
說到這裡，女人無法忍受委屈地，又落下了眼淚。
「他其實……只是要我生下個孩子而已！」
「妳、妳在胡說什麼！」
女人的指控，讓男爵慌張地跳了起來。
「在伯爵的面前，這樣亂說話可是會影響我的名譽啊！」
「名譽？是的，你在乎的事名譽，而不是我！你只是需要我生下個孩子而已！ 再用收養孤兒的名義帶回家，不只得到好評，夫人也可以接受！你這麼做，有沒有想過……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女人聲淚俱下的指控，讓男爵慌亂。
「胡、胡說八道！妳、妳從哪裡聽來的？是不是女傭亂嚼舌根……」
「是我在生產前，聽到你跟朋友說的……一切還會有假嗎？」
「妳……」
「既然你是那麼打算，那麼我、我也……」
「所以，妳就找了個機會，將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拋棄了。」
シエル毫不留情地在哭得傷心的女人心上，再狠狠地刺上一刀。
「……是的……想到男爵想要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孩子……我就無法停下對孩子的憎恨……」
自己的存在價值被完全否定，女人對孩子的憤怒和憎恨，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當我一回家……看見孩子的物品時，我就後悔了……不管男爵是怎麼想，這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是唯一，屬於我的家人……我怎麼會做出了這麼恐怖的事情……」
說著，女人抱著自己的頭。
「……一定是因為我聽信了惡魔的低語，神才會懲罰我……等我回到那個地方去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見了……」
女人的懺悔，シエル忍不住低哼了聲。
「什麼惡魔的低語，一切都是妳自己心中的忌妒。」
人類只要做了什麼，就推給惡魔的習性，實在是讓人嗤之以鼻。
「……是的，如伯爵所說……我忌妒自己的孩子……但同時，我也深愛著他……」
母親的不安似乎也感染了懷中的孩子，小嬰兒嗚啊地揮著手。
「才拋棄他，我就後悔了……要不是伯爵…我也許就再也見不到這孩子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摟著孩子，女人又哭了起來。
「請原諒我…原諒我……真的、真的…對不起……」
看女人哭成這個樣子，周圍的人縱使有再多的怒氣，也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伯、伯爵，請、請別聽這女人胡說八道！她有點瘋了，才會說出……我是為了孩子跟她在一起這種話！」
發現大家都被女人的眼淚攻勢給擊敗，男爵慌忙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嗯，你這樣說也有道理。」
維持著姿勢，シエル淡淡說著。
「伯爵，您該不會要我……放棄孩子？」
「少爺！我覺得不應該讓母子分離！」
シエル什麼都還沒說，女傭メイリン就發難了。
「就算是犯了錯，再怎麼說，母親對孩子還是……」
「メイリン。」
她的話還沒說完，セバスチャン就低聲地制止了她。
「還希望少爺能理解母親的心情！」
不管セバスチャン的恐嚇，メイリン還是將話說到完。
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的傭人們，除了バルド和田中，都是沒體會過家庭溫暖的人，所以比其他人更希望，母子可以幸福。
不要看シエル年僅十六歲，她身上的伯爵頭銜可不是開玩笑的。
身為大英帝國的上流貴族，其貴族義務之一，就是調解民眾的困難，作出適當的判斷，那是貴族的社會服務的行為之一。
即使是這樣一個十六歲小鬼說出的話，對男爵來說也是有絕對的約束力，所以才教人害怕。
「既然你不是為了孩子才接近她，那麼孩子繼續讓母親照顧，應該也不是問題吧。」
「可、可是……伯爵，我認為，孩子應該在更好的環境成長……」
比起沒有名份的家庭，以男爵孩子的身分成長，不管從哪個角度想，對孩子都比較好。
「嗯，那也簡單。你跟現在的夫人離婚，娶她為妻就行了。」
「這……可是……」
「如果你真的愛她，那麼離婚也不是什麼難事。」
雖然道德觀念極重，但是離婚對英國人來說並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國教英國天主教，就沒有禁止離婚，自然要離婚也是可以的，唯一會讓人煩惱的，只有社會觀感的問題而已。
「就算不能離婚也無妨，但你要清楚明白，自己該對他們母子該負責的義務。既然有計畫生了孩子，就應該給予慈愛的環境，讓孩子幸福成長，才是身為父母該做的事情。」
「伯爵……」
「如果做不到的話，就將孩子送到孤兒院去好了。有父母跟沒有父母一樣，又何必留在身邊呢。」
「做得到！我做得到！所以，請不要讓我跟孩子分開！哪怕要自己工作我都願意！所以，還請務必……」
緊抱著孩子，母親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シエル轉過眼去看著臉色灰土的男爵。
「你怎麼說？」
「……當然，伯爵都這麼說……」
男爵除了咬牙切齒地回應，還真是什麼都做不到呢。
還只是小孩的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當然是無法理解男人的心情和立場，只要女人哭一哭就被她給洗腦了，隨便就判了女人優勢。
等伯爵再大個十年，他就會理解男人為什麼做出這種事情。
女人會為了愛而什麼都忘記，男人卻需要為了未來而著想。
可是這種話，男爵卻無法說出，只能在心中憤恨著。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將客人給送走，シエル終於可以喘口氣。
失去了孩子的聲音而變得略為冷清的宅邸，傭人們都不自覺露出了遺憾的眼神，シエル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動搖，兀自回到書房去。
不用多久，セバスチャン也端著紅茶進入了書房。
香醇濃厚的阿薩姆的香味，靜靜地在書房中蔓延開。
看著シエル端起茶杯，滿意地輕啜紅茶，セバスチャン才淡淡開口。
「真是讓人意外呢，少爺您居然會插手那種事情。」
照セバスチャン所知道的シエル，應該是快快把嬰兒還給父母，然後後面就沒她的事情了。
什麼貴族的義務，社會服務這種東西，シエル雖然知道但是鮮少有所動作的。
「我只是把事情完結而已。」
啜著紅茶，シエル對於セバスチャン的評價很不以為然。
「呵，那麼溫柔地給予女人一個後盾，真不像是您會做的事情。」
有了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的話作為後盾，相信那個男爵也不敢隨便造次。
就算他真的想要將那個女人用完即丟，也害怕女人到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這邊來告狀，這樣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想太多了。」
「呵，是這樣嗎。」
倔強傲慢的主人，是絕對不會承認她偶爾流露出的小小溫柔，這點セバスチャン比誰都清楚。
他唯一不明白的只有，為什麼小小主人，會對那個女人……不，應該說，那個孩子如此特別。
セバスチャン很清楚，シエル之所以如此特別地對待那個女人，全部都是因為那個孩子的關係。
不管他怎麼想，彆扭的主人，是絕對不會從她的口中，說出正確答案的。
「啊啊，這麼說來，今天下午沒有特別的行程呢。」
為了要招待這對客人，其他的預定都已經取消了。
「天氣也很好，您的頭髮也長了些，這次的理髮在花園可好？」
「嗯。」
無可置否地點點頭，身邊的小事，シエル一向交給セバスチャン全權處理。
挑選著太陽照射不到，綠意樣然可以欣賞得到白薔薇園的位置，セバスチャン安排座位讓シエル坐下，刷地抖開了柔軟的絲綢作為剪髮部，繞在她的肩膀上。
拿出細心保養的銀剪刀，配合著象牙梳子梳理シエル光滑柔軟的頭髮，正要一刀剪下去之前，聽見了小小主人的聲音。
「還是算了。」
「少爺？」
「留長一點，應該會比較有大人的感覺吧。」
伸出手，シエル撫著自己服貼在脖子上，長度到達領子的頭髮。
シエル的命令，教セバスチャン意外地瞪大眼，過了好幾秒，才吸收且理解主人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麼前面的部分還是要修剪一下。即使要留長，還是要定時修剪，頭髮才會留得漂亮呢。」
「那種事情就交給你負責。」
這種小問題，シエル可沒有興趣自己一一打理。
把她給照顧好，是セバスチャン的工作。
「Yes, My Lady」
耳邊的聲音，讓シエル氣惱地瞪了滿臉笑容的惡魔一眼，隨即又哼地收回了視線。
一邊俐落地動著剪刀，替シエル修整著頭髮的同時，セバスチャン也同時想著，該怎麼替自己的小姐護養起她終於想要留長的頭髮了。
知道自己要忙的事情將會增加，セバスチャン的臉上，卻有著無法退去的笑容。
後記：
前傳篇終於完成了，真的是比預想長了很多﹝苦笑
剪頭髮這段，是很久以前就想寫的，一直留到這邊才用^^
當然，不只是剪頭髮，修指甲什麼也一定是不假他人之手，全部是セバスチャン完全服侍他可愛的小姐的
澪雪 拜 5 Oct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