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M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有客人呢！」
「客人？」
正在書房中跟主人匯報著下午的工作內容時，敲了門後突然闖入的園丁フィニ帶來的消息，讓セバスチャン不快遞皺了下眉頭，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行為還是那意外的訪客。
沒有事先預約的客人、不請自來的客人，這狀況對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那是對主人シエル‧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而言。
如果是執事セバスチャン的話，就是非常稀奇的事情了。
可以說毫無私生活的執事，生活的一切都圍繞著主人シエル伯爵轉動的他，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只知道他是最忠於伯爵的人而已。
連個朋友都沒有的執事，居然會有客人，這點連セバスチャン自己都想不透。
「你先去吧。」
揮揮手，擁有判斷權的主人發了命令。
「別讓客人久等。」
「……是的，少爺。」
優雅地行禮退下，セバスチャン跟フィニ一起離開了書房。
「客人在哪裡？」
「在後門，先請到執事室等著了。」
就算是フィニ也跟不上セバスチャン長腿疾走的速度，他必須要小跑步起來，才能勉強跟在背後。
「很好。」
從後門到訪，也就是說知道他的執事身份而來的人。
只有主人的客人才有資格從前門進入，其他的人，不管是傭人的家人、朋友、客人，還有其他的往來商人們，都一律只能從後門拜訪，是上下關係極為分明的英國的規矩，不過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ヴ邸，不遵守這規矩的客人還是有幾個。
既然是從後門來的客人，有九成的機會是上門來推銷的商人，對於掌管家中各種用品的執事來說，接見他們也是工作之一。只要確認商品的水準不適合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且未來沒有利用價值，就可以把人給打發回去了。
心中打好主意，セバスチャン打開了執事室的門。
「很抱歉讓你久等，我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
優雅俊美的漆黑執事，只要是第一次見到セバスチャン的人，都會被他的執事身份給嚇到。
不管怎麼看都是位貴族紳士的他，居然只是名執事，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臉上就明明白白寫出了他的感想，毫不掩飾自己對セバスチャン的訝異。
在對方驚訝停頓的時候，セバスチャン也完全打量好眼前男人的身分了。
從來人的氣氛和衣著可以知道，訪客的身分果然如他所猜想的，是個商人沒錯。但並不算是太富有，頂多就是擁有一兩間店舖，規矩做事的生意人。
不管怎麼看，這個人都不是那種會跟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打交道，在英國的黑社會做生意的人。
這種人光臨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會有什麼事情，讓セバスチャン很感興趣。
「你好，初次見面。」
商人模樣的男人，有禮地遞出了名片。
瞥了眼上面的名字，セバスチャン已經知道訪客的來歷，噙著優雅微笑，他示意對方坐下後，自己也在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數天前我家主人訂購的東西，預定什麼時候會送來呢？」
「這個………其實，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到府上來拜訪。」額頭冒著細汗，男人小心地開了口。
明明只是個年輕俊美的執事而已，他也毫無敵意地淡淡笑著，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有種無形的壓力，讓人連開口都覺得困難。
只是擠出幾個字，已經足夠用掉他的力氣了。
「不知道……是否能請伯爵閣下……放棄那樣東西呢？」
額上的汗，讓男人快想要拿出手帕來擦掉了。
「喔？」
輕輕挑眉，セバスチャン等著下文。
「其實那個東西，是不能賣的。那天我沒有交代好，看店的不明狀況讓伯爵訂購了去……所以……那個……」
「是什麼理由不能販賣呢？難道是，給其他人買去了嗎？」
「啊啊，是有另外一個人也訂了，我等等也要去登門道歉。」
實在是忍不住，男人掏出手帕來擦了下額頭的汗。
「不管理由為何，已經賣出的商品，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不是嗎。」
「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那個……」
遲疑了一下，男人還是決定道出真相。「不瞞您說，那是個輾轉流落的東西，據說收藏了那個的人，家中都會出事……至少在我的手中，已經換過了三個主人，我覺得…這個東西怎麼樣都不能再賣出去，這種不幸的東西，應該要送到教會去才是。」
「喔，不幸？」
提到這種事情，セバスチャン的眼睛微亮了起來。
還真不愧是他的主人，隨便買個東西都會買到這種有趣的東西。
「是的。不瞞您說，前三任主人都是貴婦人，東西買回去之後，家中都很離奇地發生了一些不幸，不是精神衰弱，就是有人不幸過世……出事的人，並不是物品的所有者，而是朋友或是家中的傭人……當東西離開客人手中後，事情就會平息下來。我覺得很可怕，就去跟神父商量，將這個被詛咒的東西，送到教會中，保管在神的身邊。」
「原來如此。」
再怎麼說畢竟是商人，將東西毀壞這種事情還是做不出來，送到教會也只是心安用，過幾年再拿出來販賣，是聰明的商人會做的事情。
會想要送到教會裝飾，恐怕也是被客人給抗議，逼不得已的做法。賣給其他人又發生不幸的話，可不是一個小店可以負責的事情了。
只是，他的主人，可等不了幾年了。
「不過就算是錯誤，我家的主人已經訂購是事實，貴店也已經收了訂金，現在才要反悔，怎麼說都不太好吧。」
「確實，這點是我們的問題，所以才希望請伯爵諒解……」
「我家主人不會因為物品一丁點的小瑕疵就放棄。」
「可是，這種不幸的東西……」
「如果真的有什麼的話，我們會送去教會的。」
セバスチャン一句話結束了一切，很明白地表示事情不用再談，他要東西不要錢。
「呃……既然這樣，請讓我跟伯爵談談！」
這種事情跟執事談都沒有用，還是要跟擁有決定權的伯爵，才能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我家主人，比起金錢更對物品來得有興趣。」
邪魅微笑，セバスチャン的威脅之意表露無疑。
誰不知道他的主人─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是個喜歡購買古怪的古董品，錢多到花不完的古怪少年伯爵。只要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少年伯爵是相當難應付的棘手角色。
因為這位少年不只是伯爵，還是英國第一的玩具糖果公司─ファントム公司的社長。
在生意上，伯爵可說是殘忍、殘酷、沒有同情心，最不想與其為敵的前十名。
外表是個跟少女一樣漂亮的少年，卻完全不能當作孩子來看待，他是個連大人都會退讓幾分的狠角色。要是讓伯爵知道買賣無法順利，他會不會像眼前的執事一樣只是優雅笑笑，一切都很難說了。
セバスチャン的笑容靜靜地述說著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無言的威脅讓男人背脊一顫，清楚地了解只要反抗了貴族，未來就很難在倫敦生活下去的這個鐵則，讓他想要跟伯爵一談的念頭動搖了起來。
「不過您說得也是，不過是一介執事，沒有資格替主人定奪任何事情。還請稍坐，讓我去請示一下主人。」
「不、不、不，不用了！」
看著要起身的セバスチャン，男人慌忙阻止。
比起笑容滿面的執事，性格古怪的少年伯爵肯定更難應付！惹怒了執事和讓伯爵惱火，是完全級數不同的問題，聰明的商人可不會將自己弄得在倫敦混不下去。
既然伯爵喜歡，那就把東西送過來也無妨。唯一讓他擔心的只有……
「可、可是，要是發生了什麼……」
過去擁有那東西的人，家中都發生了許些不幸，要是脾氣古怪的伯爵把責任歸咎給他，那才是真正的划不來呢。
「請安心吧，我家主人豈是會相信無稽之談的人。」
一聲輕笑，セバスチャン化解了男人的疑問。
人類是種，喜歡將責任轉嫁的生物。不管是好的事情還是壞的事情，都相信因果責任不在自己身上，特別是厄事，更是要找個代罪羔羊出來，才能滿足人類的被害論。
「那麼，東西什麼時候會送來呢？」
「明天！明天就會送到府上了！」
談判來到這個地步，可以說輸得一塌糊塗了。不只當初的目的沒有達成，甚至還被人牽著鼻子走，一切照對方擺佈，要不是他是老闆，還真不知道要拿什麼臉回去見人呢。
不過以生意人來說，能把東西給順利賣出去，也算是公德圓滿。自己已經盡了說明警告的責任，顧客堅持無法更改，那就不是他們的問題了。
帶著微笑，セバスチャン將客人給送了回去，愉快地等著明天地到來。
仔細想想，他那個喜歡亂買東西的主人，可以說是第一次買了個像樣點的東西，卻被人給拒賣實在是讓人不忍。作為執事，當然要讓主人的努力得到理想的結果，不管是買來的東西會帶來什麼問題，有他這個惡魔執事在，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哼哼低笑解決手邊的事情，回到書房去繼續協助主人工作的セバスチャン似乎沒有發現到，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似乎都有對於自己的能力過於自信的問題呢。
隔天稍早的午後，商品就依約送來了。
馬車停在後門時，傭人們也聞聲而來，想要看看是什麼東西送來了。
明明沒有多大，也不過才半個人高的東西，卻由兩個大男人小心翼翼地搬著，看得出來那東西極為貴重。
「是什麼東西要這樣搬啊？」
明明是很有力氣的男人卻要小心施力，這點讓園丁フィニ非常不解。
「當然是因為，那是會摔破的東西啊。」
咬著煙，主廚バルド再簡單不過的答案。
「可是茶器什麼，會那麼大嗎？」
對於箱子中的內容物，女傭メイリン也同樣表示了疑問。
少爺親自去買，而且還需要這麼小心翼翼地搬運，憑著他們對主人的認知，實在是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
大理石的棋盤和棋子？不，那樣的話尺寸也太大了些。
美麗脆弱的陶瓷餐具？不，那都是執事先生在採購的東西，小小主人不太放在心上。
古董花瓶？不，那樣的話尺寸太奇怪了。
美麗的繪畫？這樣的話根本就不會用木箱裝……
任由傭人們胡思亂想，セバスチャン一點都不管，只是監督著搬運，確定他們不會傷到裡面的東西。
好不容易將木箱搬下馬車，運入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大宅，搬運工才鬆了口氣。
就算裝在木箱中也看得見內容物的セバスチャン，還是要求開箱驗貨，遵守著主人的吩咐，必須像人類一樣做事的惡魔，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可笑。
當箱子打開的時候，傭人們都不自覺發出了讚嘆聲。
那是面相當漂亮的鏡子，整面鏡子加上周圍的裝飾品，約有半個人之高，是面可以將整個人都照入的大鏡子。
鏡子周圍的雕金裝飾，手工極為細膩，也保養的相當好，看起來跟新的沒兩樣地閃閃發光，不過其散發出的古樸氣息，還是讓人一目了然這是面古董鏡。
閃閃發光的鏡子，瞬間將周圍的華麗度提高了好幾倍，讓人產生了要去參加舞會的錯覺。
總是買些古古怪怪東西的主人，居然買了這樣的實用品，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您覺得如何呢？」
「很好，辛苦了。」
掛出標準的執事業務用微笑，セバスチャン掏出了作為尾款的現金，將人們給打發回去了。
回過頭，只見他家的傭人們，還在仔細地端詳鏡子。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這個是少爺買來送給エリザベス小姐的禮物嗎？」
美麗貴氣的巨大穿衣鏡，是淑女所嚮往的室內傢俱之一，就連不常打扮的メイリン也表示了興趣。
「不。」
「那要搬到二樓的收藏室去嗎？還是畫室呢？」
既然不是禮品，那就是少爺的收藏品，力氣極大總是負責搬運的フィニ問著。
「也不是。」
「那麼……？」
既不是送禮也不是收藏，少爺為什麼會買這種東西，讓人無法理解了。
「搬到少爺的更衣室去。」
「………………咦！？」
セバスチャン的聲音落下了好幾秒之後，傭人們才理解他說了什麼，全員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來。
那位對於周圍的事情毫無關心的少爺，只對點心、遊戲還有古怪物品感興趣的主人，將食衣住行身邊大小瑣事全部都交給執事打理的伯爵，居然會自己買了面穿衣鏡回來！
古怪到一點都不像自己的主人會做的事情，讓傭人們都十分緊張且驚恐地看著他們的執事大人，想知道小小的主人是不是有哪跟筋不對勁了。
對於傭人們的疑問，セバスチャン一點都沒有回答的意思和義務，只是拍拍手要他們快點回到工作崗位上面，別在這裡繼續打混了。
被執事這樣驅趕，大家也不好意思繼續站著，只有訕訕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剩下負責搬運的フィニ一個人苦著臉站在那邊。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會不會弄破它啊？」
雖然有力氣但不夠細心的フィニ，常常會因為不注意的關係把東西弄壞。
不只是フィニ而已，遠視又有點笨拙的メイリン還有粗線條的バルド，三天兩頭就把家中的東西給破壞一番，即使在這個家服侍了好幾年，根本的問題還是改不掉，唯一比較讓人安心的只有作為隨從的スネーク而已。
在大宅中，任何重要物品皆不會經過傭人的手，就是這個原因。
現在要フィニ搬運這面看似十分重要的大鏡子，要是一不小心失手弄壞了，フィニ完全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フィニ乞求的眼光，セバスチャン像是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往前走。
「不用擔心，那個就算打破了也會自己修好。」
「呃……」
太過於異常的內容，讓フィニ對自己的聽覺產生了疑問，無法分辨セバスチャン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他玩笑。
「那個商人是這麼說。」
「呃……那到底是，會不會自己修好呢？」
會自己修好的鏡子，會讓人想要嚐試將它給打碎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麼有趣的事情。雖然會自己修好的鏡子應該屬於恐怖故事，但是看著鏡子一片一片黏回去的樣子，肯定是很好玩的畫面。
可是，要是不會自己修好的話，打破鏡子的責任可真的不小呢！
苦著臉看著搖擺的燕尾服，フィニ期待著他的答案。
「你說呢。」
連主人都玩弄在手掌中的腹黑執事，蠢直的傭人們當然也是他手中的玩具。喜歡玩弄人類的惡魔，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就給出答案呢？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
幾乎要哭出聲，フィニ喊著。
「或者你試試看。」
拋下話，セバスチャン便自顧自離開了。
「怎麼這樣……」
知道自己就算哭也沒有用，フィニ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研究起要怎麼搬運這面鏡子才不會傷到。
鏡子雖大但是對フィニ來說並不重，要搬到位於二樓的少爺房間，唯一的問題是要經過房子中間的長樓梯……只要他小心一點不要亂搖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可以搬到房間吧。
伸手正要摸上鏡子的時候，フィニ看了下自己戴著粗麻手套的雙手，上面還有許些草屑和泥土的痕跡，讓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脫下了手套，赤手搬起了鏡子。
既然是少爺要放在房中的東西，那就更要小心不能有損傷，這麼想著的フィニ，更是小心注意地搬著鏡子，往位於二樓的少爺房間前進。
不只是執事一個人，在這棟大宅中，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寵溺著小小的主人，只有遲鈍又可愛的主人，完全沒發現自己是何等被周圍的人給疼愛著。
「啊，東西送來了啊。」
才踏上二樓的地板，就聽見了シエル的聲音。
「少爺！」
要不是手上還搬著鏡子，フィニ真想要揮手打招呼呢。
「要搬到哪裡去？」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說，送到少爺的房間去。」
「我房間？」
「咦？不對嗎？」
對於シエル的疑問，フィニ也偏著頭問回去，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就搬過去吧。」
「是！少爺！」
和主人打過照面，更加精神抖擻的フィニ，將鏡子搬得更高了些，快步地往房間走去的時候，脫下了手套的手不習慣搬運的感覺，光滑的貴金屬裝飾教人無法順利掌握，慌忙地想要緊緊抓住，只是讓東西脫手的更快而已。
「哇……哇哇……！」
伴隨著フィニ越來越高揚的慘叫聲一起，鏡子也以漂亮的弧度從他的手中飛出，就像他平常拋出的大樹一樣。
眼睜睜看著物品飛出，卻無能為力地只能站在原地，陷入自責和絕望的フィニ，卻沒有聽見理當該有的破碎聲。
定眼一看，意外發現鏡子並沒有落地，而是奇蹟般地停留在半空中；正確該說，這面鏡子被人給順利接住，而免去了破碎的命運才對。
「セバスチャン先生！」
不愧是有能萬能的執事，傭人們的救世主，差一點點就不知道該怎麼跟少爺交代的鏡子，現在平安地被セバスチャン給保護著，讓フィニ大大地鬆了口氣。
「謝謝你！セバスチャン先生！」
「你要更小心一點。」困擾地嘆氣，セバスチャン教訓著。
「對不起。」
「算了，就由我拿去，你快點回到工作上吧。」
「是！」
看著フィニ離去，セバスチャン搬著鏡子往主人シエル的房間走去。
收拾傭人們的殘局的執事，這光景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是見怪不怪的事情，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シエル，看著セバスチャン搖擺著漆黑燕尾服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不管怎麼看都是フィニ的過失，但是シエル卻是朝執事發脾氣，因為她非常清楚真正的原因。
雖然家中有數名傭人，但是真正能進入她的房間的，只有執事セバスチャン還有女傭メイリン。
正確該說，能進入她的房間的男性，只有セバスチャン一個人而已。就連侍從的スネーク和總管田中，都不得隨意進入她的房間，總是會被セバスチャン用其他理由或方法給支開。
雖然嘴上不說，セバスチャン私底下對於這些事情非常的重視，到了讓シエル覺得可笑的程度了。
即使心中清楚也不會說出來，シエル沒有戳破執事的面具，轉身離開這裡，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