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M 03 試閱
離正午約三十分鐘，看完了桌上的文件，シエル在自己的座位伸懶腰的同時，也打了個大大的喝欠。
多虧了昨晚的折磨，身體到現在還有點酸痛，也因為睡眠不足，現在眼皮有點沉重。
「哎呀哎呀，真是粗俗呢，一點都沒有身為伯爵該有的模樣。」
悅耳好聽的低音，卻只會說出令人厭惡的奚弄譏諷，如此不知所謂的傢伙，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哼，你以為是誰的錯？」
冷瞪著眼前的漆黑執事，也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怎麼沒敲門就進來了？」
就算是親密到如同戀人，那也只限於夜晚的時間。在太陽出現的白晝，他們是最稱職的主人和執事，セバスチャン甚至還過分客氣疏遠地劃開一條線，讓人深刻明白他們之間有著不可切斷的主僕羈絆，卻不會讓人發現他們之間那不可告人的特殊關係。
比起任性妄為的シエル，作為大人的セバスチャン，非常巧妙地維持著他們在外人面前的完美主僕形象。
不論時間，不管場所，只要是在人前，セバスチャン絕對是如同影子般立於主人身後的完美執事，不會有任何逾越的表現，哪怕是不敲門就進入主人房間這種小事。
作為一位有能、萬能又忠誠無比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可以說是滿分。
瞪著站在眼前的セバスチャン，似乎跟她的記憶有點出入，至少她沒聽到敲門聲，更沒親口允諾任何人的入室。
「少爺您沒聽到吧。」
「我怎麼可能……」
話說到一半，シエル就停了下來。
確實，在精神完全集中的時候，聽不到敲門聲也是常有的事情，而這個時候セバスチャン也只好無奈地擅自入房，將過度集中的她給喚起。
只是，シエル並不認為今天自己的集中力有多好，會聽不見敲門的聲音。應該說，不要說敲門的聲音，她根本連開關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太過安靜到，彷彿眼前的セバスチャン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當然以惡魔來說，憑空出現在什麼地方，並不是奇怪的事情，只是他鮮少在シエル表現這能力，完全照她的吩咐，像人類一樣行動，像人類一樣做事。
經過了好幾年，太過像人類的他，有時候都會讓シエル忽略，那個人是惡魔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セバスチャン，雖然同樣穿著燕尾服，但似乎比平常…更來得……
「少爺。」
突然的聲音將シエル從思緒中喚醒，也嚇了她一跳。
「……有什麼事？」
低咳一聲，シエル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雖然只是瞬間，シエル也覺得自己所想的事情實在太可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冒出那樣的念頭。
就算是惡魔，也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吧。
「是這樣的……」
勾起迷人微笑，勾魂紅眸令人心跳加速，刻意誘惑的模樣就連習慣他的魅力的シエル，都不自覺地吸了口氣，呼吸緊張起來地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哎呀，還請稍等我一下。」
「呃……？」
連話都還沒說就轉身要走的セバスチャン，莫名的舉動讓シエル忍不住發出疑問的怪音。
家中的大小事情都是セバスチャン在解決的沒錯，可是當在シエル面前的時候，一切大小事情都會被拋下，主人永遠是最優先最重要的存在，就算發生了房屋倒塌的危機也一樣，他會選擇先救出シエル，而非阻止破壞。
以他的脾氣來說，怎麼可能連半句話都沒說完就急著要走，實在是太不像他了。
「給我慢著。」
「少爺，我等一下就回來了。」
「喂！」
無視微帶怒氣的呼聲，逕自開門離去的セバスチャン，讓シエル只能傻愣愣地看著被關上的門。
「……到底在搞什麼啊，那傢伙。」
完全搞不懂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在想些什麼，シエル哼的一聲剛剛拿起桌上的文件，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少爺，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門外響起セバスチャン的聲音，讓シエル形狀優美的眉毛皺在一起。
「……這傢伙，該不會只為了說這個而來吧。」
「少爺？」
就算隔著一道門，房內的任何動靜セバスチャン也可輕易掌握。他非常清楚地聽見了シエル的抱怨，卻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說。
「進來。」
「打擾了。」
セバスチャン一進門，就見到シエル像是頭被踩到尾巴的貓，豎毛伸爪瞪著大眼在找犯人。只是在這個城堡之中，這頭小貓就是女王，又有誰敢跟他們的女王作對呢？
「少爺，怎麼了嗎？」
「還問！」
瞬間爆發起來的怒氣讓セバスチャン知道，踩到貓尾巴的犯人似乎就是他，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踩上去了。
斟酌著言詞，還在想要如何開口的時候，シエル就先出聲了。
「你應該有很多分身什麼的，在周圍監視吧。」一手托著下巴，シエル伸出食指指著他。
「……是有一兩個，但是不會在這種時間。而且，也不會隨便出現在您面前。」
沒想到シエル會突然問起這個，遲疑了一下，セバスチャン還是誠實回答。
セバスチャン作為惡魔的能力，比シエル所知道的還要強大太多。
區區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這種大小，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完全監視，從人類到蛇，甚至雞蛋，只要有靈魂的東西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中。就
算是沒有靈魂的傢伙，他也可以靠氣息察覺。
在這個家中想要瞞過セバスチャン的眼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什麼都掌握在手中，但卻不一定會有所行動。
目前在大宅附近，並沒有任何他所不知道的氣息。而シエル所在的書房，更是除了他們彼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所以，有機會踩到小貓尾巴的，好像真的只有他的樣子。
「嗯哼……」
半瞇著大眼，シエル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說明，審視的眼光教セバスチャン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少爺…」
「先用午餐吧。」自行結束這個話題，シエル站了起來。
「是。」
「下午茶，是在花園嗎？」
「是的，今天的下午茶因為有兩位客人的關係，可能會稍晚一點，還請見諒。」
下午茶是シエル一天之中最享受的時間，除了熟人以外，シエル是不會隨便跟生意上的對象一起享受美好的下午茶。
「無妨。」
點點頭，シエル筆直地走出書房。
薰風吹拂的午後，明亮的陽光將花園照耀的極為美麗，卻也不會太熱，是非常適合在室外享受下午茶的時間。
下午茶的位置選擇在陽光下樹蔭中，讓シエル可以享受美好陽光的同時，也不會傷害到她嬌嫩的肌膚，是セバスチャン的細心。
今天預定的兩件商談都已經結束，等於是提早休息的シエル，很愉快地帶著書來到花園，準備享受她難得的休閒時間。
只是，翻開書本看不到幾頁，她就忍不住打起了喝欠。
難得沒有將行程排得太密集，給予忙中偷閒的時間，只有在她過分累積了疲勞的時候，斯巴達主義的執事才會體貼地給予額外的休息空間。
坐在飄著好聞花香的庭院中，等待著下午茶的短暫時間，就已經足夠讓シエル的眼皮沉重起來，捧在手中的書毫無預警地落在桌子上，夾著書
籤的頁面被風吹亂，還以為紙張會被風給吹走的時候，一隻大手蓋上了書。
「哎呀哎呀，居然在這裡也能睡。」
戴著白手套的大手，手指有趣地玩弄柔軟的藍灰色頭髮，低笑聲中充滿了令人厭惡的調侃，讓好聽的聲音大大地打了折扣。
「這樣看，還真的是很可愛呢。」
手指沿著小臉，撫過柔頰，劃過紅唇後才意猶未盡地離開她。
蝶翅般的長睫毛抖動著，手指的感觸讓シエル醒了過來，只是半夢半醒的她雙眼迷濛，毫不警戒地望著站在眼前的人。
「……セバスチャン？」
黑髮赤眼的男人只是微笑，沒有言語。
也許是因為睡迷糊了，總覺得男人的表情不夠真切，有種奇異的疏離感。
想要看得清楚點而眨了眨眼，視線再度定焦的時候，眼前只剩下隨風飛舞的白薔薇花瓣，她所見到的人影，彷彿只是她睡昏頭的幻覺。
如果說是夢，也未免太過真實，她很肯定剛才セバスチャン真的站在面前，用著她不理解的表情望著她。
「少爺，怎麼了嗎？」
不發出一點聲音地推著餐車來到花園，要不是他自己出聲，シエル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你剛剛才來？」
「是的。怎麼了嗎？」
「……沒事。」
「已經是下午茶時間了，您是要午睡還是用蛋糕呢？」
用著人畜無害的誠懇笑容問著挑釁的笨話，這麼蠢的傢伙除了她的惡魔執事以外沒有別人。
「還用問嗎。」
沒好氣地嗆回去的同時，シエル也告訴自己剛剛應該是看錯了。
就算是惡魔好了，準備下午茶的時候，怎麼可能放下手邊的工作到這裡來只是看看她，然後又不聲不響地回去了，這一點都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只是，用看錯來敷衍自己，對實事求是的シエル來說，是不能接受的答案。
既然會覺得奇怪，就肯定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她是否夠聰明到，能發現這些蛛絲馬跡罷了。
看著セバスチャン放上桌子的下午茶，今天是豐盛的三層蛋糕盤搭配錫蘭紅茶，蛋糕盤上的每一個大小點心都精緻美麗，看得出來他在上面花
多少心思，讓桌上的餐點，完全不會被作為背影的瑰麗花園給比下去。
從蛋糕盤上挑選了一塊提拉米蘇放在小碟子上，シエル切下一塊放入口中，細緻甜美的口感，讓シエル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也將梗在她心中的疑惑暫時被扔到一邊去，專心在下午茶上面。
瞥了眼站在一旁的セバスチャン，只見他微揚著嘴角，紅茶色的眼靜靜看著她，內斂謙虛地表現出一個最稱職的執事該有的模樣。即使如此，
也掩飾不了他像頭大狗般興奮地搖著尾巴，等待著主人難得的稱讚的事實。
「……還不錯。」
雖然還梗著先才的事，不過美味的蛋糕已經足夠賄賂她，緊繃的小臉終於是放鬆下來，用著不夠率直的言語稱讚他。
「那真是太好了。」
「哼。」
得到稱讚時候的笑容，純粹歡喜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個卑鄙狡猾的惡魔。完全是人類才會有的面容，每次都讓害羞的シエル無法招架地，只能掩飾尷尬的冷哼掉頭，不讓セバスチャン發現她的困擾。
讓性格低劣的惡魔多知道一個她不擅長的東西，只是徒增惡魔羞辱玩弄她的機會罷了。
為了自己的生活著想，シエル盡可能隱藏自己的弱點，不讓セバスチャン有機可趁。
不再理會セバスチャン，シエル低頭享受她的下午茶，任由セバスチャン站在一旁，用紅茶色的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即使跟セバスチャン認識了很久，對シエル來說，惡魔依舊是另外一個生物，縱使跟她有著同樣人類的外表。
惡魔非常喜歡觀察人類，又或者該說，セバスチャン非常喜歡人類的反應。
契約當初兩人都是不成熟的主人和執事，セバスチャン靠著他超凡的記憶力和極度細微的觀察力，在短時間訓練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執事，那個時候他看人的視線，很明顯就是在做動物研究，了解該生物的一舉一動。
慢慢的，惡魔的視線從觀察改為垂涎，讓一個人站在身邊，整天用拆骨下腹的視線盯著，就算是シエル這種可以無視他人眼光的怪人，也還是會忍不下去。但她從來沒有發難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她在契約的時候，就已經被決定是惡魔的大餐了。
大餐放在身邊卻只能用眼睛看，那種煎熬的感覺シエル非常清楚，對於セバスチャン過於逾越的視線，她也就視而不見了。
隨著時間流逝，不知道什麼時候シエル突然發現，セバスチャン看她的眼神改變了。
不再是動物觀察，也不是大餐一盤，那是種什麼樣的視線，シエル自己也無法形容，更無法理解為什麼惡魔會用那種眼神看她。
只要セバスチャン露出那種眼神的時候，就會讓シエル不自覺地手足無措，不敢跟他眼神相對地避開視線。
啜著紅茶，品味著洗滌人心的溫暖清爽味道的同時，シエル也發現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今天中午的セバスチャン，要說有什麼地方奇怪的話，就是他的眼神。
充滿狡猾奚弄之意的赤眸，不是她所認識的セバスチャン的眼神，而是惡魔的眼。
當然セバスチャン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有著那種視線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事情。只是現在的他還會露出那種眼神，就讓シエル覺得不可思議了。
如果用人類的說法的話，就像是雙胞胎兄弟一樣，不過惡魔是否有雙胞胎，這就不是シエル所知道的事情了。
「惡魔會有雙胞胎嗎？」
「……基本上，我沒有遇見過。」
太過突然的疑問讓セバスチャン愣了下，不過還是照實回答。
惡魔的世界跟人類的世界大不相同，許多事情不能用人類的邏輯去思考，這也是他們之間思想歧意的最大原因。
「這樣啊……」
如果沒有雙胞胎的話，那她看到的又是什麼？
難道，真的是作夢？
「…………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不，並沒有特別。」
「真的？」
「…並不是需要少爺您掛心的事情。您知道，我從不說謊。」
雖然笑容滿面，但很明顯地就是拒絕著她，不希望シエル有所牽扯的表情，讓シエル微瞇著眼，斟酌著惡魔的話語中有多少的可信度。
連不會說謊這種招牌字眼都搬出來，反而有很大的把握他是心虛。
到底是什麼事情，連她都必須隱瞞不可？這點讓シエル的眼閃起了光亮。
會讓セバスチャン困擾的事情，基本上對她來說就是有趣的事情。畢竟她想要這個總是得意洋洋的傲慢惡魔下跪的心情，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要是能找到什麼他的把柄之類的，事情可就更有趣起來了呢。
「既然你這麼說，好吧。」
表現出大方不追究事情的主人風範，可是她那等著看好戲的邪惡笑容，セバスチャン也看得非常清楚，只是他什麼都不說而已。
除了主僕關係，惡魔與獵物那不可動搖的契約根本外，兩人還角力著彼此。
只要有機會，絕對會要找對方麻煩，這是他們兩人過度傲慢的壞脾氣所致。也是他們不自覺地將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讓彼此都騎虎難下的主要原因。
在燦爛的陽光下，兩人都帶著有所隱瞞的笑容，結束了今天的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