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の花嫁 01 試閱
「對不起來。」
「少爺？」
微風將純白蕾絲窗簾吹出美麗弧度的晴朗上午，和日復一日的每一天相同，シエル端坐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ヴ鄉間大宅的書房中，桌上依舊是堆積如山的文件，手指撐著曲線優雅的下巴，另外一手拿著羽毛筆，寶石般的藍眼看著手上的資料的時候，突然說出了連一旁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都訝異的話語。
在セバスチャン的輕喚聲中依舊是凝視著手上文件的主人，讓他只有苦笑低嘆，將冒著熱氣的紅茶不發出聲響地安放在主人面前。
「……對不起來。」
翻過幾張紙，シエル重複嘀咕著。
「是什麼事情對不起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讓不才的我看看呢？」
督促著主人品味剛剛泡出來的美味紅茶，セバスチャン盡責地想要替主人分憂。
惡魔的記憶跟人類不同，不會有曖昧不清的認識，可以完全忠實地再現所有他所看過的一切，像是算帳記帳之類單純的工作，惡魔更是比人類來得正確無誤。
橫看了堆滿微笑的執事一眼，シエル冷著臉將手上的文件遞了出去，另一手端起セバスチャン不著痕跡推近的紅茶，細細地品味隨著白煙一起上升的紅茶香。將注意力放在紅茶上，把麻煩的工作全部丟給自告奮勇要幫忙的僕人。
快速地看過整疊文件上所有的內容，每一個拼字每一個數字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全部都在他的腦中，但セバスチャン卻無法找出，主人所說的『對不起來』的問題在哪裡。
紙上的內容都計算的很清楚，帳目和數字都沒有作假的樣子，一切都非常的確實沒有虛偽，思考了半天セバスチャン還是決定抬起眼，想要知道シエル到底是真的發現問題，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要戲弄他一下。
一對上シエル的視線，那理所當然的戲謔神色，讓セバスチャン在心中說了聲果然不出所料。
這個只要有機會就會盡力刁難他的主人，恐怕先才的嘆息也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只是再怎麼愛玩シエル也不會拿工作上的事情來唬弄他，讓セバスチャン沉吟著主人的真意。
「連你都看不出來，這東西還做得真好呢。」
看著セバスチャン將文件放回桌上，シエル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
「居然能得到少爺您的稱讚，這還真是了不起的東西。」
就連凡事講就絕對完美的セバスチャン，想要得到主人的稱讚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薄薄幾張紙就能得到如此殊榮，忌妒心強烈的惡魔也不得不對這些東西另眼相看。
「這個聖‧瑪莉亞修道院的帳簿，你從抄回來、抄出來，加上先才一共看了三遍，不覺得有什麼古怪嗎？」
「還望少爺明示。」
心高氣傲的セバスチャン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看不出哪裡有問題。主人看得出來但是執事看不出來，這對セバスチャン的惡魔自尊心是大大的傷害。
「哼，依照這個修道院的人口和經費來看，你覺得一個人的花費是多少。」
「不到一英鎊呢。」
不需要重看文件，セバスチャン迅速回答。
「如此刻苦儉樸的生活，還真該說不愧是修行者的榜樣地好好稱讚她們一下才是。」
即使是讚美聽來也充滿諷刺，セバスチャン的惡魔口吻真的是到哪裡都改不掉。
「在這個連包吃包住最低層的打雜女僕，一年的收入都有五英鎊左右的這個時代，一英鎊恐怕連活下去都困難吧。」
對於セバスチャン的天真，シエル冷哼著。
雖然整個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都交給セバスチャン全權打理，卻不代表シエル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貴族。她不僅貴為伯爵，以女王獵犬的身分統治著英國黑社會的同時，也是英國頂尖玩具糖果公司ファントム公司的社長，對於金錢的敏感程度遠遠地超過其他一般人的她，就連惡魔也都要甘拜下風。
「這個聖‧瑪莉亞修道院，每年都有收容一些孤苦無依的女性，如果這個收容的數字完全正確的話，這應該是個規模相當驚人的地方。」
拿起文件，シエル用手指敲著。
「少爺您雖然這麼說，可是那地方並沒有那麼熱鬧呢。」
為了抄寫帳簿摸入修道院的セバスチャン，就算沒有好好逛過一圈，他也完全把握著狀況。
和人類不同，靠著靈魂來辨識生物的惡魔，哪怕遠遠地站在大門口，光靠嗅覺就可以知道建築物中有多少人，整著建築物中有些什麼。
依照修道院的佔地面積和其規模來說，可以收容的人數十分有限，也沒有監禁女人的可能性，光是匆匆一瞥，還真是樸實單調到無聊的程度，讓セバスチャン想不透主人盯上這裡的理由。
「可是呢，少爺，借用修道院名義暗地做著不法勾當的地方，也不在少數。」
對於人類本質上所擁有的黑暗，惡魔遠遠比自己這位生活在黑暗卻維持著純白的主人了解太多，道貌岸然的人背底下所做的事情，是一般人無法想像的恐怖。
「偽裝成修道院收容無依無靠的孤兒少女，轉賣去娼院是很保險的投資。」
セバスチャン用著優雅微笑提醒著主人。
本來以為找到一個好的依靠，結果依舊進入不歸地獄，這樣的事情惡魔見過太多。
法治國家的英國，還是有許許多多無法可管的地方，只能以暴制暴地由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來管理，確保黑社會的行為不會影響到一般社會，維持著可笑不堪的虛偽和平。
毒品、人口販賣、內臟販賣、賣春、走私、偷竊等等，這種於法所禁止的事情，在東倫敦的黑色地帶卻像是日常般上演著。取締且消滅這些行為是警察的工作，而管理者ファントムハイヴ伯爵則是要管束這些黑暗，不讓他們洩漏到正常的陽光下。
「這我也不是沒想過，不過人數對不起來。」
拿起另外一份資料，シエル說著。
「妓院這種東西實際上也是黑社會在管理，妓女的數量和樣貌都是被紀錄。如果是賣給娼館也還好，不過就算都賣掉好了，人數也對不起來。」
「娼館以外的地方呢？」
除了娼館以外，也是有許多錢多得沒地方花的貴族，會變著法子找樂子玩，而這些孤苦無依的孩子就是最佳玩具。
買回家後像家畜一樣飼養，隨主人喜歡的調教成長，有著如此變態興趣的貴族，據シエル所知也不在少數。
「那個方向的話，所有的商品都是經過管理過濾，為了避免一些無謂的麻煩。」
即使是無可救藥的傢伙，恐怕垃圾都比他們來得高尚的人們，仍舊是大英帝國的貴族，這些人也許死了還比活著好，但為了維持國家的秩序和安定還是得稍微看顧一下他們的生命，不管シエル是否願意。
「那麼，分割販賣呢？」
人口販賣這種買空賣空的高利潤生意，也不是想做就可以做，要找到適合販賣的商品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無法完整販賣的材料，就分割販賣也是不錯的生意，從血液、內臟、眼睛甚至皮膚頭髮，這種東西永遠都是供不應求。
比起餓死街頭，總是會有人希望好好飽餐一頓後迎接永遠的安祥。
「這可能性不是沒想過，只是分割販賣這個部分最近嚴格管理，他們不敢造次。而且這生意，最近對品質要求十分嚴謹，來路不明的商品即使有商人保證，只要不是明確貨源也沒人敢買。就算真的賣了，交易的數字也跟人數無法符合。」
「如此一來，只有黑船的可能性最高了呢。」
國內無法處分的商品，就轉賣到國外去，跟著其他的貨物一起漂洋過海，既可以賺大錢又不用受到女王獵犬的監視，可謂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意。
「海外貿易這部分，更是完全監視，你也知道吧，セバスチャン。」
海外諸國是大英帝國最大隱憂，不管是流入還是流出，這部分的交易更是私底下完全監視，避免機密什麼就這樣被流了出去，更不要說人口走私這麼大的貨物了。
「確實，如少爺您所說。不管是這樣還是那樣都無法符合的數字，還真是傷腦筋呢。」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理由，不過只要一旦被頑固的主人給盯上，事情肯定就會沒完沒了。為了滿足小小主人的求知欲，セバスチャン也不得不撥出時間在額外的工作上了。
明明那封鮮紅蠟印的百合花書信也沒來，他的小姐就是不懂得要放鬆，擅自增加工作量讓自己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要是有時間耗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就代表她可以多增加幾堂課，特別是舞蹈的部分。
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認真到幾乎令人生氣的シエル，セバスチャン只有在心中嘆氣。
「セバスチャン，問你一個問題。」
藍色的眼盯著文件，シエル淡淡地開口。
「那修道院裡，有沒有類似你的東西？」
略為壓抑的問句，讓セバスチャン輕輕地揚了嘴角。
「不，在那裡沒有任何類似我的東西。」
微笑著，セバスチャン恭敬回答。
「是嗎。」
人那麼大一個生物，是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消失，就算是被賣掉都會有黑帳可循。那麼多人，如果不是被賣掉，就是被修道院自己給處分掉了。
處分的方法和理由只有一個………那唯一的理由讓シエル眼神黯了下。
只是，セバスチャン又說，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讓シエル更加搞不懂了。
翻著堆積上一疊又一疊的文件，シエル試著從其中找出點什麼來。
在這種事情幫不上忙的セバスチャン，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做出適合主人的點心和紅茶，增加她的集中力並讓她可以充分的從工作中放鬆罷了。
廚房的桌子上擺著大小不同的金屬碗，繁複的材料就只是為了今天的下午茶而準備。為了喜歡甜食的主人，セバスチャン總是變換著花樣，讓シエル每天不由自主地期待著下午茶。
雞蛋、麵粉、牛奶、奶油，依照適合的份量攪拌在一起的時候，甜甜的香味就會自然地瀰漫在空氣中。
契約後作為執事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セバスチャン，要做出符合シエル口味的美味點心現在已經是信手拈來，但真面目是惡魔的他，即使過了這麼久依舊還是無法理解人類食物的美味。
種族不同所造成的味覺差異，卻不影響セバスチャン的好手藝。
不管在什麼情況，他都可以做出讓主人滿意的點心，現在的セバスチャン有這樣的自信。
「セバスちゃん！救命啊！對不起來！對不起來呢！」
熟悉卻不讓他喜歡的悲鳴聲，讓セバスチャン輕嘆口氣。連頭都不用回，那甩著一頭如火焰般紅艷長髮的死神，就會不請自來地從窗戶爬入。
連發的悲鳴還有那句，對不起來，觸動了セバスチャン從早上就被シエル給撩撥的神經。
「グレル先生，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請好好從後門進來。」
放下手中的大碗，セバスチャン回身教訓著。
「啊，這個意思是，セバスちゃん你歡迎我來嗎？」
難得セバスチャン沒有直接轟他出去，還好聲好氣的，瞬間讓グレル眼睛發光，聲音也嬌嗲了起來。
「啊啊，セバスちゃん真是太好了！」
身高將近180的大男人，和女人一樣興奮地扭腰擺臀的樣子，還真不是一個讓眼睛舒坦的畫面。
「哎呀，這樣你早說就好了，我一定會每天都抽空來玩的，嗯哼。」
語尾那一聲聽得出愛心的撒嬌，即使是惡魔也不自覺地抖了下。
「グレル先生，建議你有事還是快點說。」
笑容滿面的セバスチャン，背後漆黑的惡魔氣息，卻是怎麼樣都無法偽裝，讓グレル不自覺地向後退了步。
再貼近一點的話，セバスチャン可能就會一腳踢過來，而且目標絕對會是他那張自傲的臉。
「哎喲，別這麼認真嘛！」
「如果你只是要見個面，現在已經見到了吧。」
揚起了手擺出慢走不送的手勢，那優雅卻又強勢的微笑，讓グレル噘起了嘴，像是少女一樣對著手指，控訴似地看著セバスちゃん。
「人家……難得來一趟嘛…死神的工作也不輕鬆呢。」
「你不是為了工作而來嗎？」
回過身拿起碗繼續攪拌，挺拔的背影又讓グレル芳心亂顫。
「啊啊，セバスちゃん，你就是冷淡，就是這麼冷淡，也不能熄滅我心中的愛啊！」
任由グレル在背後發花痴，セバスチャン看都不想回頭看，兀自做著自己的工作，替小小的主人準備下午茶的點心。
現在的她一定還在煩惱著早上那件事情，煩悶的時候更需要美味的下午茶，來讓那總是緊繃過度的小小主人放鬆一下。
「啊嗯，跟セバスちゃん見到面太興奮，都忘了我原來是要來工作的呢。」
終於是發夠了花痴，心滿意足的グレル才回到正題上。
「セバスちゃん，你看，這些完全對不起來的東西！」
手上那鮮紅封皮的厚厚的筆記本，就是グレル記載一切關於工作上，人類的死亡和靈魂回收相關的資料，可以說是死神最大的秘密也不為過。
就這樣直接拿給セバスチャン看，代表著グレル有多信任他。對其他的惡魔來說，這本什麼時候會有靈魂落單的情報書是非常重要，不過對於非シエル不要的セバスチャン來說，這書上寫的東西就跟垃圾沒什麼兩樣。
「死亡的人數跟回收靈魂的數量，對不起來啦！」
「不會是因為，不需要回收的關係吧。」
將攪拌好的原料倒入模型中，セバスチャン自顧自地繼續做著下午茶，將模型放入溫熱的烤箱中。
一切就緒，就等著蛋糕烤好再加上裝飾就可以了。
「不是啦！是預定回收的數量，跟回收的數量對不起來啦！」
「該不會是中途弄掉了吧。」
將蛋糕放進去烘烤後，セバスチャン開始著手準備蛋糕上的裝飾和內餡的材料，視線完全沒在グレル手上的死神筆記中落下。
今天的下午茶是黑森林蛋糕，和一般的做法不同，今天打算用一般蛋糕夾著巧克力奶油混著著水果做內餡，用純白的鲜奶油裝飾後，再擺上新鮮水果。
喜歡巧克力的シエル，搭配著這甜酸混合的特製蛋糕，應該會頗高興的。
「才不會弄掉啦！」
セバスチャン的反應惹來グレル的尖叫。回收靈魂這種東西，就算想要弄掉也沒那麼簡單呢！
「所以啊，我才來問你啊。」
「什麼？」
「死亡和回收的數字無法合對……セバスちゃん，你…最近有去狩獵嗎？」
遲疑了一下，グレル還是開口問了。
以死神的經驗來說，這種現象只有一個原因，且這個地方的惡魔又只有セバスチャン一個，想要不這麼聯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繫著項圈的凶暴猛犬，セバスチャン在惡魔的眼中被如此評價。
和其他惡魔不同的，セバスチャン近乎異常執著著シエル的靈魂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死神管理課的ウィリアム也才可以只是觀察而非獵捕惡魔。
如果真的是セバスチャン所做，グレル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グレル的問句，讓セバスチャン的手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僅僅只是難以捕捉的瞬間，也逃不過グレル的眼睛。
「你在胡說什麼呢？我只要有小姐就滿足了。你所懷疑的事情跟我無關。」
回過身來，セバスチャン微笑地駁斥著他的胡說八道。背後漆黑渾沌的惡魔氣息，讓グレル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下去。
「呃……那、那……有沒有其他…惡魔呢？」
靈魂不會無緣無故地失蹤，被惡魔給吃掉了是最常見的理由，只是死神並沒有辦法用自己的力量察覺惡魔的所在，才會那麼辛苦。
「是呢……」
主人和這個死神都注意到同樣的問題，也讓セバスチャン認真的思考起來。
「最近沒有看到呢。」
「啊，這、這樣就好。セバスちゃん有消息要跟我說喔！這是大大大問題呢，也許會…」
接下去的事情グレル就算不說，セバスチャン也很明白。
等事情鬧大到死神都不能坐視不管的時候，一定第一個找上這裡。到時候不只是他，就連契約者的シエル都會被捲入，到時候處理其他事情都是小事，讓シエル生氣才是大事。
又寒喧了幾句，就算想要長留但看著セバスチャン微陰的臉色，グレル也識趣地早早離開，免得等等被セバスチャン的怒氣給波及。
「唉唉，浪費這麼多時間，會遲了下午茶時間呢。」
拿起銀懷表，指針搖擺的位置讓セバスチャン揪了下眉，加快手上的動作。
不管什麼樣的妨礙跟意外，完美主義的セバスチャン，也堅持著要將一切做到最好。
在剩下不多的時間內，セバスチャン快手快腳地裝飾好蛋糕，將事先挑選好的紅茶和美麗的茶組取出，將一切都放上銀餐車用最快速度來到主人的書房前，不多不少正好是下午三點半。
「少爺，下午茶時間了。」
輕敲門，馬上就得到裡面的回應。
優雅地將餐車推入，セバスチャン行雲流水地準備著下午茶。
將沖泡得剛剛好的紅茶倒入茶杯中，在暗紅色的液體充滿了白瓷杯的時候，紅茶香也瀰漫在空氣中，營造了下午茶該有的享受氣氛。
接過杯子，先細細地品味紅茶的香再輕啜一口，是主人的習慣。
「今天的蛋糕是搭配了季節水果的黑森林蛋糕。」
純白鲜奶油像是牆壁一樣平滑，且繪滿了花紋，並延續著花紋擺上了水果，讓蛋糕光是在視覺上就吸引起食慾。
切下不會太大的一塊放在蛋糕盤上，セバスチャン將盤子安放在主人面前。
用銀叉子切下一塊放入口中，シエル一瞬間僵住的表情，並沒有逃過セバスチャン的視線。
「セバスチャン。」
「是的，少爺。」
「這蛋糕跟紅茶的味道對不起來。」
「……………我馬上替您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