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mare R18 – 試閱

Nightmare 長大版執事小姐

Nightmare

夢魔篇

 

「午安啊!」
颯爽地大步踏入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家的大門,グレイ伯爵一身的雪白和亮麗銀髮,完全沒有沾染上快馬從倫敦奔馳而來的塵土。

「遠道而來真是辛苦您了,グレイ伯爵。」
站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ブ鄉間大宅的門口,燕尾服飄逸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恭謙彎腰,迎接貴客的到來。

「哼嗯,你在啊。」
看著掛著殷勤笑容的セバスチャン,グレイ伯爵秀麗的中性面容上,有著毫不掩飾的懊惱,似乎在惋惜自己又失去一個用劍劈開大門的機會。

早在伯爵的快馬進入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的領域時,有能萬能的執事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位總是突然來訪的貴客。依照貴族間的規矩,身為貴族的グレル伯爵應該先送信給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彼此約定好時間後再行來訪,才是貴族間該有的往來禮儀。

可惜グレイ伯爵並不只是普通的貴族而已,有著伯爵頭銜的同時,他還是維多利亞女王陛下身邊的武官秘書兼執事,替女王送信自然也是他的工作之一。如果他以女王陛下的信差身份前來,當然是完全不需要事先預約,也讓グレイ伯爵挾著他的特殊身份,無視貴族社會的禮節,把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當自家別墅一樣隨意往來。

不過就算沒有女王陛下信差這個身份在身,依照グレイ伯爵率性妄為的脾氣,應該也不見得會遵守貴族社會的規矩拜訪,肯定也是跟現在一樣,心血來潮就會來閒晃一下吧。

誰教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大宅離倫敦很近,從倫敦出發快馬加鞭的話,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到達,十分方便讓歷代的英國君主們對他的獵犬下達指令。

「你家主人在吧。」
即使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グレイ伯爵禮貌上還是開口一下。

貴族們都很清楚,高大的執事總是會盡忠職守地,隨侍在少年伯爵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身邊。主人和僕人,兩個人絕對不會分離的太遠,只要看到其中一人,就代表另外一位也在附近。

既然執事已經前來開門迎接他,自然少年伯爵也一定在家中。

「是的,還請伯爵移步稍事休息。」
セバスチャン做了個請的手勢,帶領貴客前往採光良好且寬敞舒適的會客室。

グレイ伯爵才坐下沒幾秒鐘,女傭メイリン就推著盛載了各種點心的銀餐車前來,滿滿的可口餐點讓大胃王的グレイ伯爵眼睛一亮,當然這一切都是セバスチャン事先準備好,不讓グレイ伯爵有半點被怠慢的感覺。

烤三明治、司康、鹹派、杯子蛋糕、切片水果蛋糕、泡芙、大片甜餅乾、裝飾著新鮮水果和鮮奶油的甜派和小巧精緻的花式小蛋糕,用了兩個三層蛋糕架還擺不下,滿滿的餐點擺滿了會客室的桌子,セバスチャン噙著微笑在一旁沖泡著紅茶。

「伯爵請用。」
送上香氣四溢的紅茶,セバスチャン退後一步,讓グレイ伯爵可以盡情享用提早到來的下午茶。

跟自己主人那個小鳥般的食量不同,グレイ伯爵非常容易飢餓且食量也大,因此セバスチャン也為了食慾特別旺盛的客人,特別設計了不同的菜單。

比起精緻細膩如同藝術品般的點心,グレイ伯爵更適合份量大,且容易讓人充滿飽足感的餐點。畢竟他是一餐可以吃掉五人份還嫌不夠的男人,沒有這種程度的招待,怎麼會讓客人滿意呢?

果然如セバスチャン所料,グレイ伯爵對於整桌滿滿的餐點非常滿意,眼中對セバスチャン的敵意也瞬間降低,拿起盤子享用提早的下午茶。

「嗯,這鮮奶油的味道真不錯。」
不油不膩且香甜可口,即使只是鮮奶油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讓人回味無窮,真讓人想把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的廚師給綁架回家。

「這是用領地中採取的雞蛋和牛奶製作,能得到伯爵的讚賞是我們的榮幸。」
謙虛微笑的セバスチャン,語氣中有著無法掩飾的得意,只有表面工夫的執事讓グレイ伯爵橫了一眼,無視執事閃閃發亮的笑容繼續用餐。

「抱歉,讓你久等了。」
聽見輕輕的敲門聲,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家主的シエル伯爵,穿著一身優雅的紳士西服,沒有一絲皺摺的外套,踏著優雅步伐來到了會客室。

早在グレイ伯爵踏入宅邸範圍時,シエル就已經收到セバスチャン的報告,在這種忙碌的時候還指派工作,女王陛下使喚人的能力,就連自認不是好主人的シエル都甘拜下風了。

但只要她還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是女王的獵犬,就沒有資格拒絕女王陛下的命令。

「不,也沒有很久。」
將三明治塞入嘴中,グレイ伯爵應著。

シエル在グレイ伯爵對面的主人座位落坐,セバスチャン馬上送上香氣四溢的熱紅茶,還順手替小小主人準備了一小盤點心在紅茶旁邊,才往後一步退到餐車旁邊,準備好隨時可以替主客添茶。

沒有主動跟客人搭話,シエル端起紅茶輕啜一口,等著グレイ伯爵先開口。

將盤中的三明治一掃而光後,グレイ伯爵才從他的胸口的內口袋中,掏出一封印著百合花紋樣,用鮮紅臘印封口的信封,不用說也知道,那是維多利亞女王的親筆信,要交給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的密令。

從グレイ伯爵手上接過信封的同時,セバスチャン也遞上了銀製的拆信刀,讓シエル刷地一聲快速割開封口,在グレイ伯爵面前閱讀那封看起來頗長的信。

女王陛下的密令,因為是以信件的形式傳遞,文面上也不會單單只有命令,真的就是一封有著各種令人頭痛要求的信件,讓シエル每次都忍著想要嘆氣的衝動,努力地將長長的文面給讀完。

讀完了長達兩張紙的女王親筆信,シエル抬頭看著仍舊把注意力放在桌上餐點的グレイ伯爵,注意到シエル的視線,グレイ伯爵才稍停了叉子。

「怎麼了?」

「東西…那幅畫什麼時候會送來?」
シエル語氣平淡,對信件的內容沒有任何抗拒。

事實上,シエル作為大英帝國的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就算沒有女王獵犬的這個項圈,女王的話語也是無法拒絕的絕對命令,不管那是多麼困難無理的要求也一樣。

極度理解著自己立場的シエル,乖巧溫馴的模樣完全就是頭經過訓練的獵犬,グレイ伯爵愉悅滿意地揚起了嘴角。

「後天,我會和フィップス一起將東西送過來。」

「我明白了。セバスチャン,將藝術廳廊最深處的地方整理出來。」
將信紙折好放回信封中,シエル轉頭下命令。

「謹遵吩咐。」
右手放在胸前,セバスチャン優雅領命。

「可是,真讓我訝異啊,沒想到グレイ伯爵會親自護送。」
端起熱氣稍退的紅茶,シエル交疊白皙修長的雙腿,嘲弄地勾起粉色嫩唇。

「哈,不過是幅畫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面對シエル的嗤笑,グレイ伯爵笑得比她更燦爛開懷。

グレイ伯爵從不否認,自己懼怕一切不能用劍砍的東西,鬼怪幽靈什麼一向都是他的弱點,能離多遠就是多遠,甚至抓住比他還要年幼矮小的シエル求救,這樣的事情他都做過了。

像這次女王陛下所交待的事情,就是グレイ伯爵所討厭的鬼怪作祟,照理說這種事情他會躲得遠遠的,一點都不想有半點關係。

可是,據說作祟的東西是幅畫。

畫作這種東西,可以用劍砍壞,更可以用火燒掉,是屬於可以觸碰壞的東西,グレイ伯爵當然不怕。

「原來如此呢。」
グレイ伯爵難得的大膽,讓シエル更是吃吃低笑。「可是,伯爵難道沒有想過,也許會在運送途中被作祟呢。」

「呃……」
シエル好心的提醒,讓グレイ伯爵的臉色,瞬間變得跟他的頭髮一樣白,連手上的泡芙都忘了要送進口中。

雖然グレイ伯爵很想說聲不可能,但誰又敢保證シエル所說的話真的沒可能,到時候畫作放在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但是被作祟的人卻是他,那可就不好了。

「……護送的事情,我考慮看看。」
即使知道シエル有可能只是逞嘴皮子嚇唬他,但不能否認,這嘴皮子功夫對グレイ伯爵真的很有用,他是真的受到驚嚇了。

之後又閒話家常了一些事情,最後將グレイ伯爵送走的時候,從他的臉色可以知道,後天護送的工作,他肯定會缺席了。

這也是シエル對於女王給予的工作,不成意義的小小抗議的同時,也順便回敬一下,總是態度惡劣刻意找她麻煩的グレイ伯爵。

送走麻煩的客人,セバスチャン回到會客室,只見シエル終於從特別準備的小盤點心中,拿起一塊只夠吃兩口的小巧水果塔。

沒有打擾若有所思的主人,セバスチャン安靜地站在一旁,用放在餐車上的沖茶器具,重新沏了杯芳香的熱紅茶,安放在シエル面前。

端起熱呼呼的紅茶,シエル輕啜一口,才將視線移動到セバスチャン身上。

「你對亨利‧佛謝利知道多少?」

「嗯…您是說,亨利‧海因希里‧佛謝利是嗎?」
對於主人的提問,セバスチャン從古今中外數以萬計的知名人士中,篩選出最接近的答案。

類似名字的人有不少,但先前シエル和グレイ伯爵談話的時候提到了畫作,以藝術家篩選判斷的話,名字最接近的應該就是這一位了。

「沒錯。」

「我是沒有直接見過面,據說是一位研究米開朗基羅及浪漫主義,生於瑞士歿於英國,作品的風格相當特殊的藝術家呢。」
將教科書倒背如流的人物介紹,還真不愧是在ウェストン公學當過老師的人呢。

只是當時セバスチャン擔任的科目是拉丁文,跟藝術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沒見過啊。」
沒跟畫家見過面的事情,シエル的聲音聽來有點失望。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亨利‧佛謝利不過才死了50多年,是近百年來的人物,聽說セバスチャン這百年左右都沒有來到人世,沒見過也是當然的。

「少爺您這麼問,跟藝術廳廊深處需要整理出來的空間有關嗎?」

「算是吧。」

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家,雖然不能說是個非常歷史悠久的貴族,但也是個從喬治三世開始,有著百年以上歷史的一家。即使他們是英國王室的影子,雙手染滿血腥背負著罪孽的一族,在一般的社會中也只是個普通貴族,貴族該有的修養和教養,他們一點都不少。

ファントムハイブ鄉間大宅的書房和家主辦公室中,有著累加起來媲美圖書館令人嘆為觀止的藏書;宅邸的走廊上和大小不同的房間中,牆上也都裝飾著出自名畫家的手蹟畫作,櫃子上擺著品味極佳的陶瓷花瓶和盤子做裝飾,所謂歷史悠久有教養的貴族,就是指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宅這樣的宅邸。

除了裝飾在房間和走廊上的畫作外,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之中還有一個長走廊,專門拿來收藏名家手蹟,儼然就是個小型美術館,能讓主人特別騰出空間來收藏的畫作,肯定也不是簡單的東西。

再啜了口冒著輕煙的紅茶,シエル的視線慢慢往セバスチャン身上看去。

「你說惡魔有可能附身在物品上嗎?」

「這樣的惡魔,我沒有聽說過呢。」
面對シエル的疑問,セバスチャン的左手放在下巴,形狀優美的眉毛皺起來,看似認真思索地,微偏著頭回應主人的疑問。

關於惡魔的事情,詢問同樣是惡魔的傢伙就好。只是很遺憾的,セバスチャン鮮少給予讓人滿意的答案,是人類對惡魔的過度期望,還是他刻意隱瞞,那就不得而知了。

「哼嗯……」
顯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話,シエル的哼聲充滿質疑。

「少爺,發出這樣的聲音,有失紳士的禮節。」
主人充滿鼻音的哼聲,讓身為執事的同時也是她的老師的セバスチャン,換上了困擾的面容勸戒。

不管在任何地方,他的主人是位伯爵,是禮儀端正的紳士的同時,也是嬌柔美麗的淑女,那種有損品德的聲音,可不能被其他人給聽見,會讓人誤會伯爵的教養。

セバスチャン的教訓,シエル只是瞥了一眼,表示對他的話一點興趣都沒有,輕啟粉唇直接轉換了話題。

「前一段時間,社交界話題的ヘンリソン公爵千金,似乎是因為懷了惡魔的孩子,才發生那樣的悲劇。你怎麼說呢?」

「呵,除了甜點和玩具外,少爺也終於對無趣的社交界表現出關心,而且對象還是位公爵千金,少爺您突飛猛進的成長讓一直隨侍在身邊的我,實在是感動不已。這改變要是也能同時影響到您的身高的話,就更讓人高興了。」

不管任何時候,總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硬是要挖苦幾句的セバスチャン,馬上就看到小小主人收起愉快的嘴角,粉嫩小臉繃緊,藍寶石大眼充滿濃濃怒意恨瞪,那模樣可愛的讓性格惡劣的惡魔忍不住輕勾起嘴角。

「少轉移話題。」
シエル可沒笨到不知道セバスチャン在盤算什麼,每次只要說到惡魔相關的事情,這傢伙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好像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關於惡魔的祕密一樣。

「少爺想知道什麼,直接開口就好,自然當無一絲虛假欺騙地稟告。」
惡魔殷勤優雅的微笑,讓シエル撇撇嘴,表示不吃他那一套。

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惡魔,還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著不得說謊的制約在,セバスチャン才不能對她說謊,但並不代表惡魔不會有任何隱瞞,事實上她已經不只一次,因為惡魔玩弄言語的說話方式吃了大虧,要是還學不乖就不是シエル‧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了。

瞪著セバスチャン的笑容幾秒鐘,視線來到那封仍然躺在桌子上的白信封,シエル突然不想繼續跟他浪費時間玩文字遊戲了。

反正她也只是基於好奇心想要了解,跟女王陛下所託之事毫無關係。

「ヘンリソン公爵認為,發生在女兒身上的不幸事件,很有可能是收藏的名畫Nightmare作祟造成,為此公爵與陛下研究的結果就是,將畫作送到安全的地方保管。」

「呵,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邸比美術館還要安全的意思是嗎?」
人類愚蠢的思考,惡魔忍不住低聲嗤笑。

「至少不會危害其他人,陛下是這麼打算的。」
對外人來說,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家並無女眷,就只有一個少年伯爵當家,將對年輕淑女有危害的物品收藏於此,當然比不知道會被什麼人看到的美術館深處,更來得安全許多;當然如果一切真的如公爵所說,是畫作作祟的話。

「把那種事情賴給一幅畫,人類還真是喜歡找藉口開脫啊。」
千錯萬錯就是不是自己的錯,人類不負責任的脾氣,惡魔比人類還要清楚,因為『惡魔的耳語』就是人類最常使用的藉口。

由於是女王的治世,對女性的道德束縛也來到英國歷來最高峰的維多利亞朝,就連已婚婦女的貞潔性都要加倍要求,未婚淑女更不要說簡直就是要窒息了。

不管在任何時候,未婚淑女僅能在有監護者的狀況下與男性見面,只能與被允許的男性說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淑女名節就徹底毀了,在這樣被過度壓抑的環境生活,反而讓年輕人更想要玩火。

事實上,年輕淑女背著家中的監視,跟紳士遊玩的事情也完全不是稀奇的事情,只要不要被社交界發現,或是留下什麼痕跡把柄的話,一切都不是問題。

宴會中的一夜情,鄉下療養的放蕩生活,藉由歌劇音樂劇名義的幽會,甚至買通女傭好在自己家私通,這些都是社交界的公開祕密。

當然,ヘンリソン公爵千金那樣,玩火過度而有了身孕的事情,也完全不是少數。

如果找得到對象負責,醜聞就不是醜聞的,一切皆大歡喜。

但很遺憾的,發生這種事情,女性大多都是吃虧的那方。不少貴族會在醜聞發生前,用療養的名義送到鄉下待產,然後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的回到社交界,嫁給比自己年紀大了許多的年老貴族做繼室,這是年輕淑女玩火自焚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而像公爵千金這樣,堅決否認跟男性的任何往來,把責任推到某樣東西上的,這還真的是沒有聽過,而信了這個說法的公爵,才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據說公爵千金懷的是惡魔的孩子…會有這樣的傳聞,是因為公爵千金在發現身孕之後,堅決不承認自己跟任何男性有不道德的往來,隨著一天一天大起來的肚子,高傲的少女忍不住社交界的指指點點而自盡了。

如果是為了刺激而玩火自焚的淑女,實在是做不出這麼激烈的事情。

當然,這也可能是公爵為了放生女兒,刻意放出來的假消息,然後再適當找個東西負責的話,一切都可以風平浪靜,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只是個接受物證的人罷了。

把東西放在這裡,作為女王的獵犬守口如瓶的她,更是讓公爵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不用繼續擔心家醜外揚了。

「既然公爵千金堅持是惡魔的孩子,公爵也總要做點樣子吧。」將已經有點失去溫度的紅茶放下,セバスチャン馬上拿過杯子添上一些,讓紅茶恢復順口的溫度後,再放回主人面前。

「人類要懷上惡魔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セバスチャン的話語讓シエル伸手要拿起紅茶的手僵著,驚訝地望向突然說出炸彈發言的男人。

人類跟惡魔是兩個不同的種族,不同的種族之間哪有可能生下什麼……如果真的會有什麼,那整天跟惡魔有著不道德行為的她不就……

像是沒有將シエル的詫異看入眼睛,セバスチャン淡淡接下去。

「少爺知道夢魔嗎?」

「有聽說過。」
過去調查關於惡魔相關的事情時,除了惡魔以外,最常出現的就是夢魔這個字眼了。

「夢魔開始在人類社會出名,大約是文藝復興時代開始吧。那個時候社會風氣開放,許多父不詳的私生子,多半會被稱呼為夢魔的孩子,而後期魔女審判時代,夢魔也是經常被搬上檯面做文章的存在,直接把夢魔當作所有惡魔的代表,這樣的人類也不在少數。以女性的模樣出現被稱呼為Succubus,男性的模樣則是Incubus,不論男女的模樣都是同一個夢魔,喜歡摸上人類的床,用下流的手段跟人類交歡,藉以吸取靈魂,人類也稱這些出現在夢中的惡魔為淫魔。」

「夢魔跟淫魔,其實一樣的嗎?」

「以人類來說很相似,實際上卻是不同的,夢魔是操縱夢境,給予惡夢的惡魔,而淫魔則是讓人類看到夢境般美好幻影,藉以吸取人類靈魂的惡魔。」

「原來如此。不過人類看到的,僅僅是春夢不是嗎?」只是做場令人臉紅心跳的夢,說真的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當然對不知世事的少女來說,可能會嚇破膽就是了。

「大部分時候都是春夢,但也有不是夢的時候。」

「你是說…」
セバスチャン平靜的話語,讓シエル忍不住詫異地瞪大眼。

「人類與惡魔間的交歡,即使人類是很容易受孕的種族,要留下惡魔的後代也不是簡單的事情。但是淫魔有點不同,會惡作劇地將不知名男性的精液送到女人體中,被淫魔玩弄在手中的人類,偶爾有了身孕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那是…真的嗎?」
如果照セバスチャン這麼說的話,性格剛烈忍不住自盡的公爵千金,其實真的是被淫魔戲弄,才憤而走上絕路也說不一定。

「呵,您知道我不會說謊。主人的疑問,我當無一絲虛假地誠實稟告。」
セバスチャン帶著從容微笑的模樣,反而讓シエル覺得事情跟他說的可能不同。

「那麼,那些由淫魔而受孕的孩子,目前在哪裡生活?」

「很遺憾的,懷上了這些孩子的母親,多半是在孩子尚未來得及出生就死亡,小小嬰兒也沒有機會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哈,這樣的話,根本無法分辨是女人玩火,還是『惡魔的孩子』不是嗎?」
單純就結果來說,根本就無法分辨肚子裡的孩子從何處來,惡魔的孩子這樣的說法,怎麼看都是女人為了逃避社會指摘,而捏造出來的藉口。

當然,最後女人也以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作為代價,結束了這個謊言。

「確實如少爺所說。」
掛著執事招牌笑容的セバスチャン,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瞇著眼睛想要找出話中之意的シエル,不過幾秒鐘就放棄了這個愚蠢的行為。

如果惡魔真的想要隱瞞她什麼,身為人類的她,是完全無法找到正確答案。那還不如等惡魔放出更多線索後,再來享受這個猜謎遊戲也還不遲。

「哼,後天前把事情做好。」

「謹遵吩咐,我的主人。」
右手放在胸前,セバスチャン優雅領命。

 

 

 

 

 

 

女王的秘書武官兼執事的フィップス,和ヘンリソン公爵家的總管,兩人一起來到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陰暗的天空飄著霧雨,在這種天氣移動畫作,會因為水氣和雨水傷害到珍貴的藝術品,而習慣著倫敦天氣的人們,早就做好了準備,將畫作用防潮的油布妥善包裹,層層保護讓本來就很大的畫作顯得沈重很多。

超過四十吋的巨大作品,搬運它的兩個男人,即使在這樣陰雨微涼的天氣也滿頭大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從正門踏入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大宅。

一踏入宅邸中,園丁フェニ就在執事セバスチャン的指示下,伸手接過讓人搬得滿頭大汗的大東西,為了不讓物品受傷,今天フェニ甚至換下了園藝用的粗麻布手套,戴上了跟セバスチャン一樣的白絹手套。

兩個大男人搬得氣喘吁吁的東西,看著一個纖瘦少年輕鬆搬運且健步如飛,不禁讓人想要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將搬運的人留在玄關大廳,セバスチャン領著フィップス和ヘンリソン公爵家的總管,讓搬著畫作的フェニ在中間,往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自傲的藝術廳廊前進。

雖然是走在眾人前面領路,セバスチャン過度聰敏的耳朵,還是聽得到兩人對沿途的畫作所發出的細微讚嘆聲。

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的收藏品,可是不輕易展示給外人看,也只有識貨的人才明白,過去被招待的ランドル警察總監完全看不懂這些東西,還被シエル給冷嘲熱諷了一番呢。

來到廳廊的最深處,シエル已經站在那邊,身邊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家的田中總管,等著大家的到來。

一般像這種事情,無需勞煩伯爵親自出面,一切交給傭人處理即可。只是今天的訪客中有著女王的武官秘書的フィップス,和作為ヘンリソン公爵代理的老總管兩人一起前來,如果怠慢了他就等於對女王陛下不敬,シエル不管多忙,總是得想辦法擠出時間招待這位貴客。

「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ヘンリソン公爵的本宅離ファントムハイブ邸有相當的距離,對這個看起來比田中還要年長的老骨頭來說,是稍微有點辛苦了。

「對於女王陛下的寬容與慈悲,還有伯爵的親切,請容我代主人致上謝意。」優雅的舉止和有禮的談吐,真不愧是公爵家的總管,是個完美的紳士。

「請別這麼說,能幫上公爵的忙是我的榮幸。即使只是暫時的,能得到鑑賞保管這幅名畫的機會,一切都多虧了公爵閣下的大方。」

在シエル說著客套話的時候,フェニ已經在セバスチャン的指示下,將畫作給放了下來,由執事長的セバスチャン小心翼翼地親自在眾人的面前開封,在フィップス作為公正第三者的的前提,確定收到的是沒有損傷的畫作。

再怎麼說也只是暫時保管。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並不擁有這幅畫的所有權,要是損壞了怎麼賠償公爵可是個大問題,這個時候就需要有身分地位的公正第三者,見證畫作最當初的保存狀況與損傷問題,釐清彼此責任歸屬。

在公爵代理的總管和フィップス都確認一切沒有問題後,セバスチャン一個人將那幅加上了畫框幾乎有六十吋大的大畫作,輕輕地掛上早就為它準備好的位置。

一般來說,廳廊都是保存對主人來說最重要,或是收藏品中最有價值的作品,將這個位置讓給了公爵,也代表ファントムハイブ伯爵對這件事情的重視。

彼此都確認好物品的交接後,又客套的寒暄了幾句,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一行人就早早告別回去了。

讓田中和セバスチャン送客,シエル一個人留在畫作前面,鑑賞畫家由亨利‧海因希里‧佛謝利最有名的作品。

描寫惡魔的作品相當的多,シエル雖然貴為伯爵也不是全部都看過,許多的作品不是私人收藏,就是一直轉換著所有者,難以得到展示的機會,シエル也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幅有名的Nightmare,也就是夢魔。

作品的尺寸大約是四十吋乘五十吋,畫布偏長方形的油畫,由於保存的相當好,作品上並無任何損毀和污痕,畫作中心的女人的肌膚,看上去彷彿在發光。

畫作主角的女人,以相當奇怪的姿勢仰躺著,幾乎要從椅子上掉落的體式,應該是很痛苦的她,卻一臉朦朧恍惚,彷彿沉醉在一場不想醒來的美夢中。維持著女人不從椅子上掉下的,是蹲坐在她的肚子上,帶著詭異笑容樣貌醜陋的矮小生物,也就是作品主題的淫魔。而在畫作的背景上,還有一頭隱藏在布幔中的黑馬。傳說著惡魔會騎著黑馬前來,繪畫中那頭隱藏的黑馬,就是在強調著畫中奇異生物的惡魔身份。

畫布上這醜陋的生物,與她身邊以執事身份服侍她的惡魔完全不同,一點都不屬於用外貌誘惑人類的存在,只要有一般正常審美能力的人類,是絕對不可能主動投懷送抱,這樣的生物卻能讓女人露出官能愉悅的神情,肯定就是傳說中的淫魔了。

根據傳說,淫魔會出現在人類的夢境中,幻化成夢中情人的模樣與其交歡,藉以吸取生氣與靈魂,因為自己的樣子欠佳,無法像一般的惡魔用美貌來誘惑人類,所以只好躲藏在夢境中,隱藏自己真正的模樣才能誘惑人類。

欣賞了畫作好一會兒,シエル輕吐口氣。

真不愧是佛謝利人生中的最高傑作,不管是作品的品質和魄力,甚至隱約像是被淫魔給瞪視的不快感,都表現的十分好,確實有被稱為名畫的價值。

只是公爵千金因為這幅畫而受孕,怎麼看都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公爵為了維持女兒的名譽,硬找出的可笑藉口罷了。

不管是再有魄力的作品,終究也只是一幅畫,不可能真的讓人發生什麼事情。

事實上,先才セバスチャン看到作品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表示,平穩至極的表情說明了一切。要是真的有夢魔隱藏在其中,惡魔怎麼可能不發現呢?

「少爺。」
用著耳朵難以辨認的細微腳步聲,セバスチャン來到主人背後。

他會出現在這邊的意思就是,客人已經順利離開了。

「跟メイリン說一聲,如果有什麼奇異的夢,都要據實報告。」

シエル平淡的命令,讓セバスチャン不以為然地皺起形狀優美的眉毛。

「比起メイリン,少爺您的處境更來的危險。」

「我?哈,怎麼可能。」
像她這樣小女孩,怎麼看都不會是淫魔喜歡的對象。メイリン雖然有點冒失,但拿下眼鏡也是個美人,而且身材也相當魅惑,在這個缺乏女性的ファントムハイブ邸,成年女性的メイリン當然是第一目標。

「唉,小姐您應該對自己是女性的事實,更有自覺一些。」
總是用男性的身份示人的シエル,被稱呼為少爺或是伯爵的她,似乎經常忘記自己是淑女的事實。

利用了惡魔力量的暗示術,轉變了シエル在他人眼中的顯示性別,那也終究是表面,無法改變真實的她,シエル仍舊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性。

而且惡魔的暗示術僅僅只對人類有效,其他辨識靈魂的存在,像是死神之流,或是與セバスチャン類似的種族,就很清楚シエル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少女。

不只擁有人類所羨慕的美貌頭腦和財富,小小身體中還藏著讓惡魔垂涎三尺的美味靈魂,誰比較危險當然是一目了然,不了解狀況的只有シエル本人而已。

雖然身體還是個孩子,但她介於少年、少女和女人之間混成的特殊魅力,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誘人氣息,可以說是傾城傾國,只要稍有一點眼光的,都會想要得到她。

自己的獵物到處被人給覬覦,甚至動不動有人動手搶奪,對惡魔來說可不是愉快的事情。

「你想太多了。」
揮揮手,シエル逕自往外走去。

セバスチャン的煩惱,シエル一點都不明白,甚至嗤之以鼻的哼笑,讓隨侍在一旁的惡魔只有嘆氣且疲於奔命的份。

凝重地看了掛在牆上,在畫作中詭異地笑著的淫魔一眼,セバスチャン低嘆口氣,跟上シエル的腳步。

所謂的引狼入室,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搖擺著漆黑的燕尾服,セバスチャン的眼眸轉變成惡魔的猩紅,又隨即恢復成溫柔的紅茶色,在任何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

 

 

 

 

 

 

 

畫作搬運到ファントムハイブ邸已經有三天了。

三天來,根據セバスチャン的報告,家中不管男女傭人都沒有夢到奇怪的夢,也沒有遇到奇怪的人,有淫魔附身的畫作,只不過是個空穴來風的無聊謠言罷了。

在這段時間,シエル也去調查了這幅畫作的經歷,過去曾經換了幾個主人,以及將畫作給脫手的原因。

甚至,連佛利謝所繪製的另外一幅的Nightmare,也好好調查了一番。

以經歷來說,並不是每個主人家中的女性都發生過醜聞,但或多或少都發生了一些事情,特別是在金錢上的狀況特別多,所以才不得不將作品脫手來換取資金。

嚴格說起來,這應該是幅會讓所有者帶來不幸的畫,才會在短時間內換了許多主人。而女王陛下是什麼意義將這個會讓人不幸的東西交給她,作為臣下的她無法臆測女王的意思。

而另外一幅作品,卻沒有類似的問題,這巨大的差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將羽毛筆放入筆插中,シエル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算是晴朗的天氣。

平常這個時候總是會昏昏欲睡,這兩天她倒是精神氣爽,連需要過目簽名的文件都早早完成,精神體力都比平常來得充沛,難道這也是畫作的影響?

只不過一秒鐘,シエル就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思考。

她之所以會精神這麼好,都要多虧了セバスチャン這兩天的安分守己,夜裡沒有任何要求地讓她早早入睡,才能累積許些體力到現在。

雖然不知道セバスチャン的意圖為何,但偶爾能得到休息,對總是被他給狠狠折騰的幼小身體來說,當然是希望放鬆的休養時間能再長一點。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她任性的希望罷了。

シエル雖是惡魔的獵物,但也是他的主人。雖然可以端出主人的權利拒絕他的要求,但支付契約的酬勞是她的義務,而支付方式就是她的身體,這就是シエル雖然許多時候諸多不願,卻從未真正拒絕セバスチャン的真正原因。

她不明白惡魔對這個未成熟的身體的欲望是什麼,但只要セバスチャン有所需要,她就會迎合他的要求,因為這是她作為惡魔的契約者在契約結束前,必須提前支付的代價。

敲門聲讓シエル的視線從天空調回來,不用問也知道來者何人,隨口應了聲,就看セバスチャン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詫異地看著比平常還早了十分鐘的下午茶,一點都不像是完全準時一分一秒都不浪費的セバスチャン的行動,讓シエル突然有種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被監視的感覺,藍色大眼不快地看著逕自準備著紅茶的男人。

「今天是吹什麼風?」
看著安放在桌上的骨瓷茶杯,隨著蒸氣蔓延開的香味非常誘人,但シエル卻完全沒有想要品嚐的意思。

「少爺今天桌上的工作並不多,想著您應該是順利完成,就想將今天的下午茶時間提前一些,下午的自由時間可以更長一些。」
噙著微笑說著殷勤忠誠話語的セバスチャン,只得到シエル的低哼,擺明不相信他的胡說八道。

「…今天是什麼茶?」
冉冉升起的白煙中,帶著微酸微甜的水果氣息,不像是水果派也不是水果蛋糕的味道,混合著紅茶的氣味非常好聞。

「今天是以錫蘭紅茶為基底,蘋果、橘子、水蜜桃和一點檸檬,加上蜂蜜稍微熬煮一下,參考了中國方式特製的水果茶。」

「哦,那種啊。」
シエル習慣喝直接用茶葉泡出的紅茶,但有時候在倫敦那邊,劉會招待她喝中國風味的甜茶,好像是被稱呼為桂圓紅棗茶,既像是甜湯也像是熱茶,對於喜歡甜食的シエル來說,是個不同於蜂蜜奶茶令她喜歡的飲品。

喜歡甜食的シエル,那樣驚豔的飲品當然會奪去她的心,那對不管任何關於シエル的事情都喜歡佔據頭位的セバスチャン來說,當然就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聰敏小氣的惡魔,自然會變著法子將注意力全部都搶過來。

參考了中國茶的製作方式,自己不斷嘗加入シエル喜歡的元素所製作出來的,就是她手中那杯淺粉紅的茶水。

瞥了笑容滿面的セバスチャン一眼,那模樣讓人就像是拼命搖尾巴,忍耐著不要撲上來撒嬌的大狗。當然如果輕易就允了他,就不是刁鑽的シエル會做的事情了。

輕啜了口茶水,紅茶的香醇、水果的清爽還有蜂蜜的甜美,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只能說真不愧是セバスチャン,把她的喜好摸得透徹。

劉所招待的紅棗茶的確是好喝,但對習慣清爽紅茶的シエル來說,還是稍嫌甜膩了些,而セバスチャン確實地了解她的需要,調配出她會喜歡的甜茶。

「你提早了下午茶時間,就是為了這個?」
她可以理解想要早點獻寶的心情,即使如此也會忍耐到下午茶時間,是セバスチャン身為執事的矜持,她不認為區區一壺茶就可以打破這長久以來的規矩。

「不,只是正好配合少爺您休息的時間。」
刻意忽略シエル話語中的詢問,セバスチャン掀開餐車上的銀色餐蓋。

描繪著金色和藍色花紋的白色蛋糕盤上面,放著一塊差不多茶杯大小的蛋糕,上面還裝飾著鮮艷的藍莓和紅色的草莓,明顯不合季節的水果被端上桌,也只有惡魔才做得到了。

「這是…?」
說是蛋糕卻沒有半點鮮奶油,也看不到烘烤的痕跡,如果說是果凍的話,應該會用容器盛著,就這樣簡單放在盤子上,シエル一下子想不起來這是什麼。

「這是乳酪蛋糕。乳酪放得較多微甜偏酸的口感,希望能跟水果茶相配。」

「這還真是用心啊。」
需要花時間熬煮的水果茶及必須冷藏半天以上的乳酪蛋糕,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卻這麼努力花時間做出豪華的下午茶,單純的惡魔在想些什麼,シエル也猜得出來。

「為了少爺,這是應該的。」
看他那殷勤溫雅到幾乎是獻媚的微笑,シエル低嗤了聲。

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主人與執事,捕食者和獵物,但同時也是單純的男與女。

即使是惡魔也跟世界上一般的雄性一樣,用華麗羽毛、用誘人舞蹈、用高亢歌聲、使出渾身解數努力討著雌性的歡心。

說真的,被人捧在手掌心中呵寵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

等著乳酪蛋糕被端上桌,入口即化的綿密口感,恰到好處的酸甜味道,セバスチャン的用心只要一口就可以充分了解了。

雖然了解,但シエル可沒打算違背本性表現出一個疼惜部下的主人模樣,比起誇獎,她更專注在享用下午茶,把忠實的僕人晾在一邊,任由他安靜地在一旁添茶伺候。

直到香甜的乳酪蛋糕剩下一小口,シエル才把視線調到像是空氣一樣站在旁邊的セバスチャン身上。

「這麼豐盛有什麼目的,你就直說吧。」
シエル可沒有蠢到去幻想,セバスチャン純粹只是想要寵她,沒有任何理由就只是想要討她歡心。

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魔,都是功利的生物,相互的付出與給予,才是讓彼此關係維持均衡的最佳方式。

「呵,目的什麼,真是惶恐至極。能這樣在少爺身邊,就是我的榮幸了。」

在シエル身邊做了好幾年的執事,セバスチャン的奉承話也越來越有模有樣,做主人的當然就是要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而不是笨的照單全收。

把話說白了,セバスチャン只是在跟她撒嬌,討著把下午的時間都給他。

這兩天的夜晚難得的安分守己,送上幾乎算是賄賂的下午茶,甚至還讓她有機會把工作提早完成,原來是把主意打在大白天她全部剩下的時間上了。

真不愧是喜歡變著花樣玩的惡魔,在這個部份,年幼的シエル怎麼樣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呼呼,既然你都這麼努力了,也不是不能考慮。」
勾起不合年齡的妖豔微笑,シエル伸出纖細白嫩的左手。

「給你十分鐘,做得好的話,就可以給你期望的獎賞喔。」
藍寶石大眼晶亮閃爍,敢大搖大擺不知死活地挑釁惡魔的,セバスチャン所知道的也只有シエル一人而已。

能接觸的地方就只有左手,而且時限是十分鐘,要讓シエル屈服於官能的誘惑下。

這挑戰說難也不是很難,如果是一般的女人的話,セバスチャン可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不需要三分鐘讓她自動投降。但對象是刁鑽的小小主人,有著連惡魔都會嘆氣的精神力的少女,這遊戲對他們彼此來說,都只有五分的勝算,說起來反而是個公平的遊戲呢。

「感謝小姐賞賜,還請容我冒犯了。」
在シエル腳邊單膝跪下,セバスチャン戴著白手套的大手,像是對待最珍貴的寶物一樣,輕輕托起シエル伸出的小手。

即使戴著手套,也看得出來セバスチャン的手非常漂亮。手指修長骨感,手掌厚實比例完美,一路延伸到手腕的曲線就像是藝術品,每一分每一吋都非常誘人,光是看著他的手就足以讓人心跳加速。

比起英國的紳士禮節,セバスチャン更有歐洲宮廷的架式,不是用手掌朝上地牽起她,而是用手背輕托起她的手,像是故事書中騎士對待公主一樣的態度,輕吻她白嫩纖細的手指。

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就足夠讓シエル輕吸口氣,想要壓抑住顫動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平常鮮少被當作淑女對待,每次由セバスチャン口中提到這個字的時候,多半都帶有嗤嘲的意思,或是床第之間的耳鬢廝磨,幾乎讓シエル忘記淑女是應該如何被紳士給以禮相待。

親吻著她的手指的唇,是她所熟悉的微涼柔軟,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沒被這雙唇給膜拜過,光是親吻上手指的感觸,身體就違反她的意志地顫抖起來。

不急著逼迫她,セバスチャン的唇沿著手指的輪廓,像是要用自己的唇記住她的小手般,被他給輕掠過的地方毫無理由地發熱起來。

用唇輕吸,牙齒輕咬,溼熱的舌尖撫過細細品味,自己的手變成了他的食物,而且看起來還是極為美味的令人享受。

用餐是淫猥的行為,看著陶醉於她的手的樣子,シエル終於理解了這個意思。

不管是她的視覺還是觸覺,現在都完全被セバスチャン的唇舌給支配。

鮮紅妖嬈的薄唇中,可以窺看到靈活舌尖的舔舐的模樣,紅茶色眼眸享受地微瞇,含入溫暖口中的手指被吮咬舔啜,奇異的麻癢感從指尖開始朝胸口蔓延。

手指是人類的身體上,最常接觸外界的部份,為此手指的皮膚跟其他地方不同,為了保護觸覺所以手指跟其他部份比起來,感覺較來得遲鈍許多,シエル一直以為是這樣的。

事實證明,她錯了。

每天摸著銀餐具和紙張,習慣了骨瓷茶杯透來的紅茶溫度的手,到了セバスチャン的唇邊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樣。

指尖被輕啃吸吮,舌尖劃過的指腹敏感火燙,明明接觸的地方就只有左手而已,セバスチャン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楚地將他的熱情和渴望傳達給她,包裹在衣服下的部份也都不能自己的滾燙了起來。

短短十分鐘,是前所未有的難熬。

シエル默默在心中數著時間,努力轉換注意力,表現無動於衷的模樣,不要被從體中燃燒起來的官能興奮給支配。

開啟遊戲的她,後悔的也是她,惡魔給予的影響力實在是太超乎她的理解,她必須要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忍住將手給抽回來的衝動。

和セバスチャン訂立的遊戲規則,是讓她有那個意思,惡魔就算贏了…只要露出一丁點動搖的模樣,敏銳的惡魔不可能不察覺,為了維持主人的尊嚴,她說什麼都一定要忍住。

略為顫抖的小手,只得到セバスチャン更濃厚的愛吻,溼吻的聲音羞恥到讓人想要摀住耳朵,シエル甚至覺得聽見了他從喉頭發出的輕笑,愉悅的紅茶色雙眸,像是玩弄老鼠的貓一樣閃閃發亮。

酥酥麻麻的快意像漣漪般不斷擴大,梗著的一口氣想要吐出,但只要一開口,發出的肯定會是壓抑不住的低喘吧。

「小姐……」
吹拂在指尖的氣息讓人顫抖,セバスチャン的低啞聲音,幾乎要讓她就忍不住要回應,眼看失敗的鐘聲就要這樣響起。

偏了視線看了下掛在牆上的時鐘,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七分鐘,只要再忍耐三分鐘,這場遊戲就是她贏了!

這剩下的三分鐘,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漫長,連讀秒都成為痛苦。

即使忍住聲音,炙熱短促的呼吸和燃燒的體溫,都已經出賣了她,セバスチャン只是不說破而已。

折磨著獵物看著她痛苦掙扎,努力想要抓住看起來像是浮木的稻草,遠遠比勒著她的脖子逼她投降來得有趣多了。

「呼…嗯……」
再繼續下去可能會憋死,シエル緩緩地把堆積的氣息吐出,壓抑的聲音也隨著她的呼吸響起,但現在的シエル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只要再兩分鐘就好。

再過兩分鐘,這場遊戲就是她贏了。

對シエル來說,給予セバスチャン想要的並不困難,只是好勝好強的她,就算是個簡單至極的遊戲也不想輸給他罷了。

勝券在握的得意,不只給予了シエル繼續忍耐下去的支持,也讓緊繃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剩下不過一分半鐘的時候,セバスチャン放開他一直津津有味愛吻著的手指,舔上少女柔軟纖細的掌心,手最敏感的位置。

太過突然的刺激,讓シエル差點就驚叫出聲,要不是她右手緊緊握拳,用痛覺來讓自己清醒,很有可能就這樣把手給抽回來了。

到現在,シエル才發現,原來セバスチャン從一開始就打著這樣的主意,之前都不過是他玩弄獵物的前奏,斟酌看她在哪個環節就會自己投降。

掌心所帶來的刺激跟手指完全不同,也許是因為那是一個人的手最少被使用到的部位,所以比較起來也特別的敏感。他的唇、他的舌,每一個動作都清楚地烙印在她手上,被惡魔給吞入下腹的真實感,確實地捲襲她的神經。

吻著她的手心的セバスチャン,微瞇的紅茶色雙眼不再充滿陶醉,而是猩紅銳利,捉到了獵物的肉食獸的眼眸。

不管シエル有著再怎麼樣強韌的精神,也已經做好要讓惡魔給吞下去的覺悟,但求生本能給予身體的恐懼,不是人類的精神可以掌控的東西。

嬌嫩粉唇顫抖著,將氣息梗在喉頭,努力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只要能抵抗這份恐怖,這場遊戲就是她的勝利!

驕傲的靈魂與竄上背脊的快意和恐懼對抗,即將要突破身體的聲音,不成喘息的聲音,細細從她的唇邊溢出。

每一秒都過得極為緩慢痛苦,シエル不知道是她的忍耐先到極限,還是時間會先到達終點。

「…唔……」
纖腰一顫的酥麻壓抑不住聲音,就像是戳了個洞的氣球,空氣漏出的速度只會愈來愈快,堆積起來的抵抗轉眼間就全部化為泡影。

「呼啊……」

「呀啊!!!」

比シエル的低喘更來的高亢的女人的悲鳴聲,響徹了整個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宅,也蓋過了シエル的聲音,突來的事情讓兩個人都愣了下。

沒有客人的ファントムハイブ宅,唯一的女性就只有女傭的メイリン而已。能讓那個眉頭不皺一下,冷靜進出各種血腥場面的神槍手メイリン發出尖叫,肯定不是簡單的事情。

先回過神的是セバスチャン,聽得到他無奈嘆氣,放下品嚐了半天的小手,拿出白絹的手帕擦拭被吻舔的痕跡,依依不捨地將她的手放回白嫩的膝蓋上,セバスチャン才站起身。

「在這個時候真的是非常抱歉。」
右手放在胸前,セバスチャン一臉的不甘心,能讓冷靜沉著的惡魔露出這樣的表情,連シエル都在不禁在心中稱讚了下メイリン時間真是恰到好處。

「快去吧。」
掩飾鬆了一口氣的心情,シエル揮揮手讓他退下。

難得看到セバスチャン一臉鬱悶的模樣,即使知道等一下メイリン一定會被セバスチャン大發一頓脾氣,シエル還是很不厚道地在心中偷笑。

臨走前,セバスチャン還瞥了シエル一眼,才飄揚著燕尾服離開書房。

房門關上後,シエル才是真正地吁了口氣,整個人靠上厚實舒服的椅背,閉上了一直緊繃而有點酸澀的眼睛。

…シエル…我可愛的シエル……

「誰!」
熟悉的呼喚聲,讓シエル驚醒低喝。

睜開眼睛,只見一室空蕩,一切都跟她閉上眼睛之前相同,細汗從她的頰邊滑落。

「………都是那傢伙,害我睡昏頭…」
握緊拳頭,シエル低聲說服著自己。

朦朧間聽見的呼喚聲,還有手指梳著頭髮的寵愛……這一切都讓人揪緊心臟,幾乎讓人哭泣出聲。

搖搖頭,シエル強迫自己,把那些早就被她深鎖在記憶中的一切全部甩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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