ラビリンス─螺旋迷路─ 06 – 試閱
「少爺，下午茶的時間了。」
象徵性地敲個門，セバスチャン推著餐車進入書房。
端坐在書桌前的主人，臉色是充滿疲倦的蒼白，長睫毛下的眼睛幾乎要閤了起來，其原因不用說明，當然就是因為夜晚的縱慾所導致的睡眠不足。
像這種時候，如果身在鄉間大宅，シエル就可以一路好好地安睡到午餐時間，享用一頓豐富的午餐後再開始工作。
可惜的是她現在身在倫敦，如果不準時起床就會被ソーマ大驚小怪，即使疲倦到張不開眼睛，セバスチャン也說可以讓她多休息一點，シエル還是掙扎地起床了。
シエル很清楚，只要她晚一點起床，ソーマ就會擔心地來到她房間打招呼，那個時候才會更煩呢。
勉強睡眠不足的自己的結果就是，她從早上開始就不斷打喝欠，頭也沉重到無法思考，放在桌上的東西完全沒有看進去，端坐在書房努力想要工作的シエル，卻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進入了夢鄉。
將餐車推到書桌旁邊，香醇的紅茶靜靜地倒入杯子的同時，濃郁的香氣也在書房散了開，彷彿早晨空氣般清新的味道，讓シエル的睫毛抖了抖，迷濛的大眼也睜開了。
「セバスチャン……？」
揉著還有點惺忪的眼，シエル半夢半醒時呼喚著他的名字，那像是撒嬌的貓一樣的聲音，讓セバスチャン的俊臉揚起淡淡微笑，一手將紅茶放在桌上，另外一手卻是捉住了シエル的手。
「不行呢，這樣子揉會讓眼睛受傷呢。」
「…沒關係，這點小事……」
連揉眼睛都有意見，就連シエル本人都不得不承認，セバスチャン真的是對她過度保護了。
「眼睛受傷的話可是嚴重問題呢。」
「人類沒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把手給抽回來，シエル不滿地抗議。
看シエル堅持的樣子，セバスチャン只有低嘆口氣不再言語，將紅茶放到シエル面前。
香味豐富的丁普拉紅茶，加上了蜂蜜調配出來的紅茶，彷彿早晨清新空氣般的味道，讓シエル品嘗了一口之後就醒了過來，眼睛一亮地看著セバスチャン端上桌的甜點。
添加了三色莓和大量鮮奶油的千層酥，三種莓分別是野莓、藍莓和草莓，這道是シエル所喜歡的甜點之一。
願意端出這樣的點心，就代表セバスチャン的心情非常好，因此能享用美味甜點的シエル的心情也跟著一起好。
滿足地吃下一大口，這個時候的シエル，才會顯露出符合年紀的表情，愉快滿足的樣子是一位十五歲少女該有的。
享用完甜點，再來一杯沒有蜂蜜的紅茶，舒服地讓シエル整了人都精神了起來，讓她相信自己可以完成可能會被延後的工作。
收拾好餐具，セバスチャン並沒有馬上退下，反而是拿出了懷中的執事小手冊翻閱著。
「少爺，和您報告調查的結果。」
「嗯？」
一瞬間，シエル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要セバスチャン去調查什麼。
「ルイハミ‧ゼキン，俄國人，單身，一個月前來到倫敦居住在波多貝羅旅館，是俄國貿易公司的幹部，來英國主要的工作是尋找新商品的進出口商。」
聽了他的說明，シエル才想起來她有要求セバスチャン去調查那個人，還被說必須先討好他才願意去調查……現在有資料的意思就是，セバスチャン的心情已經恢復了。
「嗯……那鑽石呢？」
那個人本身的經歷，聽來是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可是卻跟他手上拿的鑽石對不起來。
「那個鑽石，是預定要進出口的商品之一。」
「我說的不是那個！」
到底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問什麼還是根本就是在裝傻，シエル的聲音大了起來。
「你也看到了吧，他撿東西的樣子……」
シエル雖然沒有受過鑑視的專門訓練，好歹也是名門貴族出身，對珠寶寶石什麼也有一定的鑑賞能力，即使有鑑視眼鏡的幫助，她也無法分辨出物品的真偽。
而那個男人，就只用肉眼就可以分辨……怎麼想都太奇怪了！
「也許是因為那個男人的職業習慣吧。」
將手冊收回懷中，セバスチャン淡淡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什麼？」
「據說他是因為有雙可以看出物品價值的好眼睛，才被派到英國來工作。既然看得出物品的價值，要分辨物品的真偽應該也不是難事。」
瞪著セバスチャン，シエル對於他這個拐彎罵她的說明方式，實在是很不能接受。
意思就是她這個ファントム社長，沒有看出物品價值的眼睛，所以才無法分辨真偽是吧。
這根本就不是眼睛好壞的問題吧！
以人類的眼睛，那根本就不可能分辨的東西！
就算不能分辨鑽石的真偽，シエル還是有足夠分辨言語的真偽的能力。
這傢伙，真的以為他這疑點重重的調查報告可以瞞得過她嗎？
惡魔不會說謊，卻經常有事情瞞著她。隱藏在言語中的陷阱，必須靠她自己去破除，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就不配成為惡魔的主人了。
不過，暫時她也只能靠セバスチャン給予的情報來判斷事情，也是不爭的事實。
「你可以退下了。」
揮揮手，シエル表示沒有需要他的地方，要セバスチャン回去忙自己該做的事情。
收拾好東西，セバスチャン輕輕一禮，不發出聲音地退出了書房，讓シエル一個人在書房冷靜地思索整件事情。
劉已經替她找到的證據，也已經知道犯人是誰，再來就是將一切交給警方，讓他們去處理就行了，看是要誘餌逮捕還是要直接衝上門去，一切都隨他們高興就好了。
這並非黑社會相關的事情，所以也不需要由她這邊來處置，在可能的範圍，一切都採取正常途徑將犯人繩之以法，促進警方威信也是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工作之一。
那個男人─ルイハミ‧ゼキン，依シエル的直覺知道，他可疑的程度無庸置疑，只是也許不是跟現在這件事情。
抑或是有關聯，但那也是警方的工作，跟她無關了。
只是最近跟俄國的關係有點緊繃，シエル比較擔心破獲這件事情，可能又會讓俄羅斯跟英國的關係繼續惡化。到時候不要說王子妃殿下，下個星期來訪的俄羅斯伯爵可能也會因為這件事情來說情，讓狀況變得麻煩許多呢。
嘆口氣，シエル知道光是煩惱也沒有用，還是快點將事情完成比較重要。
拿出有著ファントムハイヴ雙頭鷹模樣的信紙，シエル開始提筆寫信。把信寫好的同時，她也搖了搖叫人鈴，沒過幾分鐘セバスチャン就出現在門口。
「少爺有什麼吩咐？」
「將這個還有信送去給ランドル總監。」
封好的信封還有著ファントムハイヴ的臘印，這是做什麼用的，セバスチャン一看就知道了。
「遵命。」
收下東西，セバスチャン並沒有馬上離開。
「另外，先才エリザベス小姐給少爺帶來口信。」
「嗯？」
「エリザベス小姐希望後天下午能和少爺一起前往哈洛斯百貨，可以的話，晚上一起欣賞歌劇。」
「逛街啊……」
過去社交季總是窩在鄉間大宅的シエル，難得在倫敦露臉，未婚妻的エリザベス更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盡可能地邀請シエル參加各種社交活動。
雖然討厭社交活動，但身為エリザベス的未婚夫，以男伴的身分陪伴她參加社交活動也是未婚夫的義務。
「不過為什麼要去哈洛斯百貨？」
歌劇還可以理解，侯爵千金的エリザベス有著優渥的物質生活，買東西並不是她的興趣，邀約到哈洛斯百貨讓シエル無法理解。
「那大概是因為，有數家珠寶工房將聯合在哈洛斯百貨舉行小型展覽兼販賣會，其中有三家為皇家品牌的工房，預定會吸引許多貴夫人參加，百貨也會擁擠的水洩不通吧。」
雖然セバスチャン是盡力溫和的說明狀況，可是聲音中的嗤笑還是無法完全隱藏。
惡魔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毫無價值的石頭會讓人類瘋狂追求，甚至互相殘殺。即使在和平的時代，人們也為了那些東西願意花上大把鈔票的樣子，在惡魔眼中只有愚蠢罷了。
「皇家品牌啊……」
托著下巴，シエル沉吟著。
就算エリザベス才十六歲，也是位已經踏出社交界的淑女，皇家品牌的工房所製作的首飾，不管是項鍊、耳環甚至是戒指、胸針，至少要擁有一樣是每位淑女的夢想。
平常不隨便販賣物品的珠寶工房，這次難得有機會在哈洛斯百貨販賣，會有多少淑女貴婦人出現在那邊搶購，シエル已經可以想像了。
身為エリザベス的未婚夫，送她一、兩件首飾，也是應該的事情。
「我知道了，跟エリザベス回覆明天會去迎接她。」
「是的，少爺。」
優雅一個彎身，セバスチャン領命而去。
「哈洛斯百貨啊……」
拿著羽毛筆，シエル盤算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去哈洛斯百貨的賣場巡視一下。
和エリザベス一起來到哈洛斯百貨的特設賣場，其狀況讓シエル苦笑，不知道該怎麼踏入這樣的盛況。
皇家品牌有一家出來展示，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這次居然一口氣有三家同時聯合展覽販賣，也難怪貴婦人們都瘋狂湧入。
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真正富有的上流階級的貴婦人沒有太多，中流階級的夫人和小貴族們佔了多數，主要的目的還是要藉這個機會一賭皇家品牌的首飾的樣子。
「原來聯合展出的是這三家啊。」
看著大大標示的招牌，シエル理解的點點頭。
這三家珠寶工房都是師徒關係，其中兩家還是近十年左右才取得皇家品牌的頭銜，主要的工作是替王室設計、製作、鑲嵌或修復各種首飾，師父等級的那家工房從維多利亞女王結婚前就開始為她服務，其他兩家雖然也有皇家品牌，但女王鍾愛的還是只有一個。
該工房聽說現在已經停止一般業務，只接受皇室的委託，卻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小飾品可以推出，也許是工房要重新恢復營業的徵兆，先來試水溫也說不一定呢。
一身貴氣打扮，還有執事跟隨一旁的シエル和エリザベス，很輕易地就從貴婦人群中脫穎而出，來到櫃檯前欣賞首飾。
「シエル！你看，這個好可愛！」
指著一個用白銀和三色寶石鑲嵌成的花朵胸針，エリザベス笑著。
「嗯……比起胸針，エリザベス已經是淑女了，應該用大人一點的首飾吧。」
比起買些用不到的胸針什麼，項鍊或是耳環應該更適合。
「大、大人一點……」
彷彿シエル說了什麼不該說了話，エリザベス的臉色瞬間僵硬了下，又迅速恢復。
「………シエル覺得，我打扮的大人一點……好嗎？」
為了配合シエル的身高，從不在未婚夫面前穿高跟鞋的少女，聲音有著許些的顫抖。
「那是因為エリザベス已經是淑女了，不是嗎？」
「那……那……鑽石，可以嗎？」
沒想到シエル居然允許了她的長大，エリザベス有點掩不住期待地問著。
「只要妳喜歡。」
身為一位優秀的未婚夫，理應要滿足未婚妻的所有要求。不過比起未婚夫這個理由，不管エリザベス的願望是什麼，只要是她做得到的，她都一定會去完成。
「謝謝，シエル！」
讓エリザベス在臉上一吻，她就轉回去挑選喜歡的首飾。
「不用急，慢慢看，我們時間很多。」
シエル說話的時候，同時感覺得到背後從セバスチャン發出的揶揄視線，由於是跟エリザベス在一起，シエル只能狠瞪一眼，要他安分。
「嗯……シエル你覺得這兩個哪個比較好呢？」
挑選了半天，エリザベス終於是選了兩款項鍊，用碎鑽和有色寶石組成的蕾絲模樣的項鍊，就算其標價驚人，對シエル來說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只是當她看著這兩組項鍊的時候，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油然而生，如同セバスチャン所說，看得出物品價值的眼在告訴她，這兩樣東西都不值得買。
這可是皇家品牌的工房所製作的首飾，再加上那令人咋舌的標價，怎麼說都應該沒可能是那種東西，可是シエル卻不能無視自己的直覺。
「シエル，你覺得呢？」
拖著時間不想抬頭看エリザベス，シエル思索著要怎麼樣才能讓她放棄購買的念頭。
並非價格的問題，而是這個東西根本就有問題。
畢竟可以買，這話是シエル自己說出去的，現在說不能買，依照エリザベス的脾氣她也不會說什麼，可是卻會讓シエル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非得，找個好理由………
「像妳們這樣的少女，不適合這種東西。」
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兩個人都回過頭去。
「你是……」
背後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東倫敦見到有雙和シエル一樣異色瞳眸的男人，ルイハミ‧ゼキン。今天他穿著整齊樸素的西裝，就如セバスチャン所說的一樣，一個中產階級的人該有的打扮。
「妳是粉紅色的珍珠，而妳…是海藍寶石﹝Aquamarine﹞。」
各指了エリザベス和シエル一下，ルイハミ說著。
第一次被用寶石來比喻，兩人都怔忡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還是シエル反應快先回過神來。
「別胡說八道！」
如果シエル沒有聽錯的話，對方是叫她淑女。
在セバスチャン的障眼法之下，不管任何人都應該認為她是男性才對，這個俄國人的稱呼實在是太奇怪了！
筆直地對上他緋色眼眸的瞬間，シエル差一點就忍不住抽倒一口氣了。一股從直竄背脊的寒意，就連第一次見到惡魔的時候都不曾有。
那是種，跟セバスチャン給予的恐怖完全不同的東西。
同樣的紅色的眼眸，惡魔是因為他的殘忍和殘酷，生物本能地對死亡感到的恐懼，偶爾會讓她害怕一下セバスチャン。
可是對上這個男人的眼的瞬間，會有種靈魂被剖視，內心被窺看，彷彿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被知曉，所有的一切無所遁藏的極度狼狽，讓シエル必須握緊拳，不讓身體別因恐懼而顫抖。
高度的警覺心讓シエル知道，這個傢伙有問題，很危險，可以的話盡量不要接近他。
「エリザベス，我們走。」
拉起エリザベス的手，シエル馬上就離開。
「啊、可是……」
「我會跟工房下訂單，兩個都買給你。」
「……啊…嗯……」
雖然覺得還有什麼問題，但是エリザベス不會反對シエル的決定，就這樣乖乖地讓她拉走了。
「前一次沒注意，那女孩……從沒看過那樣的人呢。」
盯著シエル的背影，ルイハミ自言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