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Lost <2>
惡魔主僕篇
那是間很傳統的維多利亞風格的會客室。
厚重的地毯和印花的壁紙，只有在照片中才見得到取暖壁爐，牆上掛著幾幅畫，靠牆擺放的櫃子上放著裝飾用的大盤子，房間的中央有著看起來十分舒服的古典長沙發和同款式的長桌，過度還原維多利亞時代的裝潢，讓ドリス一瞬間以為自己踏入了電影佈景中。
在她甫進門就可以見到，一張寬大舒適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高貴優雅又十分有氣勢的獨眼少年，右眼用漆黑的眼罩遮起，左眼如藍寶石般閃爍。
少年的樣子，讓ドリス聯想到一頭高貴傲慢的貓，倨傲地坐在主位上，而她想要的那個藍灰色的兔娃娃，現在就被少年放在自己的腿上。
明明是可愛的少年抱著可愛的布娃娃，作為雜誌封面也絕對有著壓倒性賣量的畫面，少年身上散發出來那壓倒人的氣勢卻教高大的執事更甚，教ドリス的人類本能感到恐懼，身體僵硬地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內踏入。
「歡迎光臨。」
少年站起來，對ドリス伸出了手。
「請、請問你是……」
少年的話解除了她的緊張，梗在喉嚨的聲音終於可以順利發出。
「我是這裡的主人。請坐吧。」
「好…」
太過高級的沙發讓ドリス很不習慣，緊張又小心地在看來很昂貴的長沙發落坐。
在她落坐後，高大的執事也送上了紅茶。
即使像她這樣對紅茶外行的人也知道，眼前白底繪花的茶具價值不菲，豔紅色的茶水透出的香氣，不用想也知道是極度高級的紅茶。
看少年理所當然地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的樣子，教ドリス也不得不一起端起茶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喝下好大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和茶杯的關係，ドリス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喝到最好喝的紅茶，也讓她發現，過去自己所喝的紅茶，都跟孩子的遊戲沒兩樣。
「那個，我的名字是ドリス‧ノット，關於那個兔子娃娃………」
話才說到一半，得到紅茶滋潤的肚子忍受不了空腹開始抗議，咕咕聲大到讓她想要挖著洞躲起來。
在可愛的少年和帥氣的青年面前丟這麼大的臉，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兩位才好。
「呼呼，都已經這個時間了啊。」
對於ドリス的失禮，少年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有趣地笑了出來。
「セバスチャン。」
「是的，少爺。」
搖擺著燕尾服的漆黑執事，右手放在胸前地向前一步。
「準備點什麼簡單的給淑女吧。」
少年十指交叉輕鬆地放在胸前，那對連女人都會忌妒纖白如同少女的小手，指甲卻和視覺係樂團般一片漆黑，極度不協調的同時卻又有種妖艷的美。
「是的，我這就去安排。還請您稍待片刻，客人。」
「不、不用麻煩了！」
光是紅茶就這麼講究又好喝，少年主人所說的簡單的東西，難保不會豐盛到嚇死人。
「來者是客，給予一流的款待是我家執事的信條。」
少年饒富趣味地笑著。
「別擔心，他的手藝還滿不錯的。」
「呃…謝謝……」
雖然很想說，真的不用麻煩，但看那個叫セバスチャン完全不理會她的拒絕自顧自地離去，她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原來緊張的氣氛，也因為高大執事的離去，似乎變得輕鬆很多，也更容易跟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卻美得有點妖艷的少年說話。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ドリス想盡量用比較親近的語氣跟少年對話。
「我嗎？呵，大家都叫我Ｐ伯爵。」
「伯爵……」
這麼說來，少年雖然年紀輕輕，自然地散發出來那優雅高貴的氣質，讓ドリス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少年自稱Ｐ伯爵，應該也不是在開她玩笑。
可是這麼年輕，就可以繼承爵位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電視雜誌沒有報導出來，而且住在這麼古怪的地方呢？
一大堆疑問瞬間出現在ドリス腦中，看著少年的笑容，卻又讓她遲疑著該不該問出。
對這麼小的孩子質疑，你真的是伯爵嗎？實在是太沒有大人風度了。
再說，Ｐ伯爵怎麼聽都不像個名字，想來想去只能說，是小孩子喜歡玩大人的遊戲，想要被這樣稱呼吧。
看著Ｐ伯爵撫玩著坐在他腿上的兔娃娃，稚氣可愛的樣子，更讓ドリス認定，少年報這個名字就跟網路暱稱一樣，不需要太去思考它的由來。
不能否認，當看到少年是這裡的主人的時候，ドリス心中有掩不住的失望。
她一直想像，品味極好的櫥窗，是為年紀半百的紳士所有，或者是…被稱為セバスチャン的執事那般氣質優雅的男人所有，再不然是頭髮白花的老奶奶的畢生收藏，不管怎麼想，她都想不到這麼小的孩子，會是那櫥窗的主人呢。
「很抱歉讓您久等了。」
嚴謹有禮地推著餐車入門的執事，餐車上有著用銀色大蓋給好好蓋住的盤子，讓ドリス擔心起盤子下面的菜色了。
端出超級好喝的紅茶就算了，現在再拿出超級豐盛的點心的話，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她連自己買不買得起那個兔娃娃都不知道，而且也她只是要問問價格，卻接受了這樣的招待，那她要是不買些東西回去，會不會遭遇到恐怖的事情呢？
明明是她自己要跟隨執事的腳步來到這裡，現在ドリス卻有的極度後悔的感覺。
現在說要回去，會不會太遲了………
「請用。」
將盤子端上桌，掀起蓋子的瞬間，ドリス緊張到幾乎要閉上眼睛，怕放在桌上的是松露鵝肝醬或是細嫩牛小排之類，搞不好賣了她自己都不見得付得出這筆餐費的時候，出現在眼前是再簡單不過的烤總滙三明治，讓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烤得金黃微酥的土司麵包，夾著燻雞肉、火腿、煎蛋、番茄、萵苣，應該還有夾在麵包裡面看不到的東西，切成四分之一三角形用小銀叉固定起來，方便她拿起來吃又不會弄髒手的體貼，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除了主菜的三明治以外，盤子旁還放了不知道是裝飾用還是食用蔬菜，萵苣、胡蘿蔔、芹菜都切得漂亮地放在那邊，還有可愛的軟蛋捲！
如此的精緻的三明治，對少年來說只不過是簡單的一餐的話，也許少年真的是位伯爵也說不一定呢。
撲鼻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已經空腹許久的肚子又繼續抗議起來，筆剛剛還要大的聲音，讓ドリス超級尷尬地紅了臉，完全不敢看正在幫她添茶的執事和笑得愉快的少年。
「謝、謝謝……」
手忙腳亂地拿起三明治，ドリス想要快點吃完它。再讓自己的肚子繼續叫下去，她恐怕真的會奪門而出。
「……好吃！」
一口咬下，ドリス就對自己想要快點吃完的決定感到後悔了。
她這輩子，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三明治，各種豐富的食材在口中爆發，酥脆爽口香甜…詞彙貧乏的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如此美味的三明治才好。
一口接一口，ドリス完全無法停止自己像餓死鬼般瘋狂且羞恥的行為。
吃完三明治再補了口紅茶，ドリス滿足地吁了口氣。
抬起頭，只見少年像是在欣賞什麼特殊生物般看著她，而青年執事則是一臉無奈，想必是她的吃像嚇到了兩人，教ドリス的頭越來越低。
「謝、謝謝……很、很好吃。」
「我說過了吧，他的手藝滿不錯的。」
少年得意地指著自己的執事，後者對於主人的讚美，楊起了淡淡的微笑。
「那麼，回到正題上面來，為什麼你想要這孩子呢？」
甫從進門開始，就一直被少年抱在懷中的兔娃娃，現在話題終於回到它身上了。
「那個……我可以抱抱看嗎？」
看少年頗為珍惜它的樣子，ドリス覺得自己開口說想要購買，真的是太魯莽了些。
就算少年不同意出售，至少也希望能夠抱一下。
「好啊。」
少年什麼都沒問就很大方地答應了她，將懷中的娃娃交給了執事，再由執事轉交給她。
一摸上手，那好摸柔軟的質感，就讓ドリス忍不住狠狠地緊抱在懷中。
「呀！果然是ファントム公司的兔子呢！」
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興奮，ドリス完全無法控制音量地叫了起來。
「妳知道啊。」
「只要是喜歡兔娃娃的，應該沒有人不知道。」
緊摟住懷中的兔子，ドリス終於可以不用那麼丟臉地跟少年對望了。
「ファントム公司在維多利亞時代，可是英國第一的玩具公司呢！現在是沒有那麼有名了，但是兔子娃娃可還是英國第一呢！特別是這個重新製作的兔子娃娃，不管是手感還是大小，抱起來都是最棒的！」
「妳滿清楚的嘛。」
「因為我小時候也有一頭一樣的兔子啊！只是因為很破舊了，被拿去丟掉……在櫥窗裡看到這頭兔子，讓我想起小時候抱著睡覺的那個……」
親愛地撫摸著兔子，ドリス的臉上露出懷念卻又苦澀的笑。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睡得很難過……半夜好像有什麼人在身邊……不過這一定是我的錯覺啦！」
苦笑地聳聳肩，ドリス將自己的問題拋到一邊。
「如果可以的話，想要把這個買回去的，不過現在……」
看著少年寶貝它的樣子，ドリス真的是說不出，把娃娃賣給我這種話了。
「謝謝你！把這孩子給我抱！」
ドリス伸出手，想要把娃娃給還回去，但不管是少年還是執事，誰都沒有把娃娃接回去，害她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想要嗎？那孩子。」
右手撐在扶手上，少年微笑地問著。
「想是想要啦，但是……」
本來就很不便宜的ファントム公司的兔子，再加上這是私人收集品，價格肯定不是她這種領微薄薪水的小女生，可以負擔得起的東西。
這種東西，她只能想想……沒辦法真的抱在懷中。
「好啊。」
「咦……？」
太過爽快的答應，讓ドリス怔了一下才回過神。
「那、多、多少錢？我身上沒有很多錢，可以讓我分幾次……」
「不用錢。」
「呃？」
少年的話，讓她發出更訝異的聲音。
「只要妳能保證好好地疼愛它，這孩子就送給妳也無妨。」
「可、可是……」
「東西是我的，我說了算。」
最後，在傲慢霸道地來這一句，告訴她一切都是定局。
「要後悔，可要趁現在喔。」
「不會！不會！我不會後悔！」
再一次緊緊地將兔子抱在懷中，ドリス不敢相信，這麼簡單就得到了。
「那就好。」
「謝謝你！伯爵！謝謝！」
用臉頰去摩擦兔娃娃，ドリス極度珍惜地抱著。
「那麼，夜已深，再晚一些夜路就更危險了。」
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執事，淡淡地下起了逐客令。
「啊，真的是呢！」
一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快十一點，一般來說她都已經上床睡覺，準備明天準時上班的時間了。
「糟糕我得回家了。」
一手抱著兔娃娃，另外一手拉起皮包，ドリス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謝謝，伯爵！真的很謝謝你！」
「セバスチャン，記得送客人平安回去。」
纖手撐著下巴，少年仔細地吩咐執事。
「……是的，少爺。客人，這邊請。」
「謝、謝謝……那麼，伯爵，今天真的謝謝你！」
「大姐姐，路上小心。」
綻放可愛的笑容揮著手，ドリ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喜歡少年了。
因為真的是太可愛了！
依依不捨地再看一眼，ドリス才跟著執事的腳步步下樓梯，從一開始進來的那個樸素普通的木門離開。
「對不起打擾到這麼晚，今天真是謝謝！」
站在門口，ドリス不忘再對執事道謝。
「不會。」
以為完全不會理會她的執事，揚起微笑地應了聲，這時候ドリス才發現，他笑起來非常好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她不怎麼友善而已。
「那麼，還請路上小心，客人。」
「好！那麼，晚安了！」
跟執事揮揮手，ドリス轉過身走了幾步，才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
緊抱著懷中的兔娃娃，ドリス的腳步像是長了翅膀般，輕盈地踏上回家的腳步。
送走客人的セバスチャン，回到了先才的會客室，動手收拾桌上的盤子。
「少爺，還要再來一杯紅茶嗎？」
「セバスチャン，你覺得那女孩怎麼樣？」
「不怎麼樣。」
「是嗎？我覺得靈魂看上去滿不錯的啊。」
「還早得很呢。」
對於主人的評價，セバスチャン毫不客氣地低哼一聲。
「你眼光太高了！」
「這是當然的。」
主人的批判，セバスチャン不僅沒有接受，還很洋洋得意地微笑。
「我看上的靈魂，從過去到現在，就只有那唯一的一個而已。」
紅茶色的眼，妖魅地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主人。
「………真是固執。」
別看眼，藍色的眼眸不願意與他相對。
「您很了解的不是嗎？我親愛的主人。」
戴著白手套的大手，要撫上白嫩臉頰的瞬間，被冷冷揮開。
「要工作了，還不快去準備。」
「哎呀？是什麼工作呢？」
「哼，還用問嗎。」
「唉，您這脾氣……真是時間越久越不知收斂了呢。」
除了嘆氣，他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是很清楚不是嗎？我親愛的執事。」
「真是，拿您沒辦法呢。」
無奈又寵愛地微笑，只屬於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