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Lost <6>
惡魔主僕篇
對惡魔來說，時間的流逝毫無感覺。
不過，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要消遣時間遠遠比過去容易多了。
成為惡魔之後，已經不用再隱藏性別的シエル，還是喜歡穿著便於活動的男裝，在外人面前セバスチャン依舊稱呼她少爺，也是為了方便之故。
這是個暖洋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坐在沙發上打著呵欠，シエル忍著不讓自己睡去。
由人類轉變成惡魔的她，因為原來是人類的關係，身體還保留著人類的特質，可以品嚐人類食物的味道，藉此充飢，卻無法改變惡魔需要食用人類靈魂才能正常活動的身體本能。
再怎麼不吃惡魔都不會死，只會無止盡地不斷衰弱而已。
像現在這樣，雙手不斷顫抖，身體使不出力氣的狀況，一定都被セバスチャン給看在眼中，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發作而已。
想到セバスチャン的最後手段，シエル瞬間臉頰發熱，趕忙用手捂住發燙的臉。
不管再怎麼眷戀他，現在的她………已經成為惡魔的她，已經不再具有如此資格了。
惡魔之間，只會有一個結果而已。
讓彼此都陷入破滅的，最糟的結局。
身為セバスチャン的主人、他的契約者，她必須要供應得起她的僕人，且要償還欠著這個惡魔的東西才行。
捂著嘴，シエル忍耐著突然上升的咳嗽和嘔吐的衝動，小心不要讓自己的狀況曝露在セバスチャン眼前。
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虛弱到什麼程度了。
不然，他一定會強迫她……消耗自己來照應她………
好不容易壓抑下痛苦，シエル在沙發上喘著。
「少爺。」
セバスチャン敲門呼喚的聲音，教她緊張地坐起。
當セバスチャン這麼稱呼她的時候，就是有工作上門…Ｐ伯爵要工作的時候了。
「什麼事？」
「客人已經在會客室候著了。」
「我馬上去。」
吞下難過的感覺，シエル強迫自己站起身。
蒼白的臉色或許已經進了セバスチャン的眼睛，從他不快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但シエル選擇視而不見，從セバスチャン身邊筆直走過。
沒有言語，セバスチャン跟隨著シエル的腳步前進。
來到會客室，長沙發上坐著一位裝扮樸素的女性，還不需要開口，她所散發的氣息已經讓シエル知道，這是位會成交的客人。
雖然她不像セバスチャン一樣，有辨別靈魂的眼睛，身為女王的獵犬和ファントム公司的社長的過去，讓她練就了一身辨認人的能力。
「你就是…Ｐ伯爵？」
「是的。」
每個客人，都會這樣半信半疑地問她，誰教她永遠都只能是小孩的模樣呢。
「………我想，殺死這個人。」
沉默了一下，女人下定決心地從皮包中拿出一張照片，由セバスチャン轉交給她。
看到照片的瞬間，即使是シエル也還是稍微怔了下。
「這個人是……」
「オスカー‧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我的仇人。」女人凜然的聲音中充滿的濃濃恨意，要不是這樣，是無法得到黑貓的指引。
「妳知道，殺死人要付出的代價嗎？」
「用我的生命交換吧。我願意。」
沒有一絲猶豫，女人承諾著。「因為這個人害我家破人亡，為了活下去我得在地獄生活，這樣子跟死了有什麼兩樣？倒不如，將我的生命價值用到極限，用我的命來換他的命，讓他死了再去危害其他人！」
「沒有想過找警察嗎？」
「要是警察可以逮捕他的話，我還需要來這裡嗎？」
シエル的話讓女人冷嗤，聲音也不自覺地咆哮了起來。
「他可是侯爵啊！有財產有地位，可以過得無憂無慮，卻為了自身的利益踐踏他人，卻又不能用公權力制裁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活下去？」
女人充滿了絕望和憎恨的面容，シエル非常熟悉。
過去，她看過這樣的面容，與其活在地獄中，倒不如死了比較痛快。
十歲生日後那地獄般的一個月，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表情。
恐懼、絕望、憎恨……只有她因為握上了惡魔的手，所以才能在這個地方，成為了另外一個惡魔。
明明知道惡魔給予的希望，是包裹著糖衣的絕望，人類還是會拼了命捉上它。
「…………我知道了。」
將照片放回セバスチャン手上的托盤，シエル點點頭。「我接下妳的委託。」
「真的嗎？」
「是的。很快，妳就會聽見好消息了。」
得到承諾的客人，心滿意足地回去，留下シエル在會客室中端詳著那張照片。
「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シエル盯著那張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後代的照片，セバスチャン即使想要忍耐，紅茶色的眸中還是洩漏了許些的情緒。
ミッドフォード家，是シエル僅存的親族。
ファントムハイヴ家沒有留存血脈，唯一能算是親族的，只有シエル的姑姑嫁過去的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家。
只是已經過了百年的現在，シエル所認識的人都已經成為死神名單上的一份子，存放在死神圖書館之中才對。
現在的ミッドフォード家，嚴格來說跟シエル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只是……他這位過度溫柔的主人，小小的腦袋在想些什麼，セバスチャン無法猜測。
「セバスチャン，你看這個人，是不是上次有個女人來委託的對象？」
將相片遞給セバスチャン，シエル很相信自己的記憶力。
本來就過目不忘的她，看過一次的人都會在她的記憶中。成為惡魔之後更沒有忘卻的問題，因為惡魔是就算想要忘記，也無法忘卻的可憐生物。
「請讓我看看。」
接過照片，セバスチャン端詳著。
「確實，像是那個人沒錯。」
手上那張與其說是照片，不如說是剪報更為恰當，但只要能看得清楚獵物的樣子，什麼樣的照片都無所謂。
上次那張照片，セバスチャン只是瞥過一眼沒有很放在心上，但現在シエル這麼說，他才意識到要比對一下，意外地發現確實是同一個人。
「說是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不過跟リジー還是エドワード，一點相像的地方都沒有呢。」
端詳著照片，除了一頭金髮以外，已經不剩下讓シエル辨認懷念的記號了。
曾經是那麼讓胸口溫暖的兩人，看著那個家的後代，シエル卻沒有一丁點感覺，果然是因為成為了惡魔，感情跟體溫一樣都降低了嗎？
有著姑姑和姑丈的教誨，曾經是那麼凜然高傲的一族，現在也已經墮落到，會有人甘願用性命交換也要殺死的程度了呢。
「少爺，您已經接下委託了。」
セバスチャン稍微加重的口氣，提醒著シエル不要又做白工了。
他並不介意シエル到底拿不拿得到報酬，只是不希望她用這個做藉口來逃避罷了。
事實上，セバスチャン的忍耐也已經到達了極限，要是シエル再做些不收報酬的事情，那不管她怎麼說，セバスチャン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溺愛シエル，可以縱容她做任何事情，除了她固執地讓自己痛苦的這點。
「セバスチャン。」
「是的，少爺。」
「開始工作之前，去調查一件事情。」
雖然看起來是很普通的委託，但シエル的直覺知道，事情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同時有兩個人來委託殺同一個人，怎麼想都有古怪。
單純的惡魔不會思考那麼多，可是貪婪的人類…在許多時候，可是比狡猾的惡魔更卑劣不知道多少倍呢。
「是的，少爺。」
セバスチャン一伸手，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了一頭烏鴉，停在他的手臂上。
「小姐的吩咐都聽到了。」
「是的，主人。」
烏鴉在人類耳中只是呱的一聲，惡魔聽到的卻是誠懇的回應。
「很好，去吧。」
得到セバスチャン的許可，烏鴉一個振翅就消失在房間中。
「怎麼不是你自己去？」
當然要派使魔出去工作也是セバスチャン的自由，只是由セバスチャン去工作，得到的結果可能會比較好，這是シエル的經驗。
「呵，只是情報收集的工作，使魔就可以做得很好了。」
連這種小事都要他親自跑一趟，他這個惡魔的名字可要哭泣了呢。
「況且，我身為您的執事，主要的工作是隨侍在您的身邊，服侍您的生活不是嗎？」
「隨便你。」
哼的一聲，シエル別過頭去。
過去，在アロイス所設下的薔薇迷宮中，シエル還是人類的時候跟セバスチャン重新訂下的契約，『在吃盡我的靈魂為止，你都是我的執事』，本來應該是讓
セバスチャン痛苦的契約，曾幾何時變成セバスチャン用來堵她的嘴的話了。
不再是人類的她，失去了可以作為報酬支付給惡魔的靈魂，即使如此セバスチャン還是留在她的身邊，作為她的執事盡心盡力地服侍她，替她張羅生活上所有需要的一切。
セバスチャン為了她所做的一切，已經太多了。
「等您的狀況好一些，我們出去走走吧。」
伸手將シエル從座位上撈起來，對於她已經虛弱到連走路都頗有困難的樣子，セバスチャン一切都看在眼中，只是不說破而已。
「好啊。」
靠上セバスチャン的肩膀，シエル任他抱著往客廳走去。
跟室內派的她不同，セバスチャン十分喜歡旅行，恐怕是孤獨的惡魔打發時間的方法吧。
爲了陪伴她，セバスチャン放棄了許多，這不是シエル所樂見的。
契約的束縛無法解除，但…可以的話，她希望セバスチャン能得到自由，恢復為和她相遇前的セバスチャン，那個自由的惡魔。
她得學著，別依賴セバスチャン太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