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Lost <8>
惡魔主僕篇
隔天早上，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家發生的意外，馬上就上了英國所有的新聞。
太過於措手不及的意外，在場的人除了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仍然昏迷不醒在加護病房外，其他的賓客們都只受了小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檢查肇事原因的水晶燈，也只發現是零件老舊承受不了重量而斷裂，從人類的角度怎麼看都是單純的意外，誰都不會想到這是惡魔的作祟。
在餐桌前，シエル一邊啜著紅茶一邊看報紙，同時也開著電視讓新聞的聲音在餐廳中流放，如此不端莊的彷彿趕時間的上班族一樣的行為，讓セバスチャン翻白眼，最後還是忍不住地將報紙從シエル手上抽走。
「小姐，用餐跟收集資料，一次請做一件就好了。」
明明就是不老不死的惡魔，何必像人類一樣被時間追著跑呢？
不過更多讓セバスチャン不滿的是，比起他做的早餐，シエル更專心在報紙上！
看了繃著臉，紅茶色的眼已經轉血色的セバスチャン一眼，就算是シエル也知道最好別惹怒現在的セバスチャン，乖乖地拿起早餐來吃。
比起人類時代超豪華英國維多利亞風格的餐桌，現在セバスチャン的料理更來的簡單但是多元化，無須拘泥於英國伯爵的風格，セバスチャン可以隨意準備各式各樣不同風味的食物，讓シエル的餐桌比過去更來的豐富許多。
「……這土司很好吃。」
酥脆的口感，入口的香甜讓シエル率直地稱讚他。
「我換了種酵母來製作，您比較喜歡這味道嗎？」
一得到シエル的稱讚，セバスチャン馬上換了個表情，笑容滿面地介紹著。
「暫時先吃這種吧。然後下午茶我要卡士達甜甜圈泡芙。」
「哎呀，那個不是上星期才吃過嗎？」
「我今天剛好想吃那個。」哼的一聲，シエル表示自己的要求不可被反對。
「明白了，我會安排。」
這種程度的小任性對セバスチャン來說就跟撒嬌沒兩樣，完美執事當然是毫無意見地答應了主人的命令。
甜而不膩，溫暖幸福的空氣淡淡地流洩在兩人身邊，像這樣的日子對彼此來說，都是理所當然，彷彿生命就該是如此。
當然，要是如シエル喜歡的甜點味道般更甜蜜些，セバスチャン覺得自己應該會更滿足。
早餐過後，從座位上站起來的シエル，才走兩步整個人就跌在地上。
「小姐！」
セバスチャン顧不得其他，慌忙地走來將嬌小的身軀扶起。
「我沒事。」
想要揮開セバスチャン伸來的手，無奈她已經連這種力氣都沒有了。
「還說這種話，明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將シエル摟在懷中，比人類時代更纖細的身體，讓セバスチャン緊緊地揪著眉。
「吃這些東西，就算可以品嚐味道，對您的身體也不會有任何幫助…作為惡魔，唯一能作為營養的食物，只有一種而已。」
「我不要。」
「如果外觀上您無法接受，那麼改個樣子也可以。」
將人類的靈魂料理成シエル所可以接受的模樣，對セバスチャン來說也絕不困難。
「我不要！」
就算身體已經變成了惡魔，原來是人類的シエル，還是拒絕自己變成跟惡魔一樣，吃著人類的靈魂過活。
「小姐，如果您拒絕這一切，就不能拒絕我。」
扳過シエル的小臉，緋色的眼血腥駭人，卻也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濃濃痛苦。
無法直視他的痛苦，シエル咬著唇別開臉，卻也沒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小小身軀中有著不合比例的傲氣，寧願痛苦也不願放棄的尊嚴和驕傲，這份教人著迷的傲毅，許多時候其實是讓人又愛又恨。
如果セバスチャン有那個意思的話，要用力量讓她屈服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可以的話，他並不想做任何讓シエル哭泣的事情。
「……………セバスチャン，這樣不行……你明知道…這樣是不行的……」
低垂的頭緩緩抬起，寶石般的藍色大眼中閃著淚光看著他。
「我們這樣……是不行的………」
捉著他的衣服的小手顫抖，從喉嚨中絞出的聲音，教人不忍再繼續逼迫她。
「……您真是狡猾呢。」
看不下她含淚的樣子，セバスチャン將嬌小的身軀摟緊在懷中，無奈地嘆著。
也許シエル自己也很清楚，她的眼淚對セバスチャン有多少威力，在必要的時候施展開來，就算是大惡魔的セバスチャン也只有舉雙手投降的份。
「總而言之，您今天得先休息了。」將シエル打橫抱起，セバスチャン帶著她回房間去，幫她換掉一身的拘謹，穿上純白的睡衣。
送她上床休息，才剛剛轉過身，被拉住的感覺讓他回頭看。
小手拉著他燕尾服的尾巴，大眼閃亮卻欲言又止，那樣覷著他看的樣子，實在是過度可愛到挑戰他的理性。
「小姐有什麼吩咐？」
「下午茶，要叫我起來。」
對甜食的執念如此之深，セバスチャン除了苦笑外，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是的，時間到一定會喚醒您。」
「嗯。還有，晚上要工作喔。」
打了個喝欠，シエル實在是忍不住睡意。才剛剛醒來沒多久又必須睡回去，她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要不是有レーヴァテイン守護著她，恐怕又會發生跟之前一樣的事情吧。
看得出來，セバスチャン對她的任性，也忍耐到達極限了。
「咦？」
「咦什麼？你要準備好喔。」
「是的，一切謹遵吩咐。」
是夜，在セバスチャン的護送下，シエル又來到了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邸。
前一晩還燈火通明的大宅，因為莫名的意外主人不但送院治療還生死未卜，傭人們人心惶惶的感覺清楚地表現了出來，瑰麗的大宅籠罩了一層濃厚的黑影。
不去獵物所在的醫院，而往ミッドフォード邸來，セバスチャン完全不明白主人在想些什麼。
「到主人的房間去。」
「是的。」
英國貴族的宅邸設計都大同小異，就算改修了數回，也沒有更改房間的配置，再加上過去セバスチャン曾經訪問過這個地方，連一分鐘都不用，シエル就來到了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的私人房間了。
明亮的房間中，只見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在那邊東翻西找，完全沒有注意到兩名惡魔的到來。
「晚安，找到妳要的東西了嗎？エイミー‧パイル。不對，現在應該是，エイミー‧ミッドフォード才對呢。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夫人。」
突然在室內響起的シエル的聲音，エイミー要是不掩住嘴一定會高聲尖叫出來。
彷彿看到鬼般地瞪大眼，エイミー強忍住恐懼地轉過身，不敢相信應該是密室的房間居然出現了兩個人。
黑衣的少年一派愉快輕鬆地坐在沙發上，高大的漆黑執事優雅地站在主人身旁，宛如圖畫般美麗的畫面，エイミー卻只有顫抖的份。
「Ｐ、Ｐ伯爵？」
發現自己的聲音過於顫抖，エイミー加大了聲音。「你、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房間已經被她給鎖上，沒有鑰匙誰都進不來才對！而且，如果有客人的話，女傭一定會通報，怎麼可能會讓人直接進入侯爵的房間呢？
難道………可是，怎麼可能呢？
「嘻，原因妳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小手撐著下巴，シエル似笑非笑。
「你、你這樣是私闖民宅，我要報警！」
即使渾身發抖，膝蓋都快要軟下來，エイミー還是很有氣勢地喊著，充滿了侯爵夫人該有的架式。
「真有勇氣呢，難怪可以成為侯爵夫人。」
面對惡魔沒有當場軟腿，不能否認ミッドフォード家選了個有膽識的女人，只是慾望太強了些。
「你、你是來做什麼的？」
從心中上升的強烈恐懼，讓エイミー雙手環胸地不斷退後。
「當然是來收取屬於我的報酬。」
「什麼報酬？我可沒有委託你任何事情！」
慌張的聲音，更多的是要掩蓋心虛。
「人們獻上祭品召喚惡魔，可是願望的代價，必須由許願者本人來支付。」
「你、你在胡說什麼？」
「妳的願望已經達成，現在是支付報酬的時候了，エイミー‧パイル。」
「咦……難、難道……」
「是的，妳所希望的死亡已經降臨，根據契約妳得支付報酬。也就是，妳的靈魂。」
「胡、胡說八道！我才沒委託這個！」
興奮讓エイミー的聲音充滿喜悅的顫抖，她的願望居然這麼輕易就完成了，讓她忍不住洩露出自己的歡喜。
只要那個男人死了，她就不再是個需要仰人鼻息的侯爵夫人，這一切都將屬於她！
她可以往更高處去，就像她過去所做的一樣。
站在高處，用金錢和權力讓所有人都匍伏於她腳前。
「別太小看惡魔了，女人。」
シエル冰冷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房間中所有的照明也都瞬間熄滅。
正確的說不是照明被熄滅，而是整個房間都被惡魔的黑影給籠罩，太過恐怖的感覺讓エイミー口中發出顫抖的囈音，膝蓋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不、不要……」
再怎麼傲慢，渺小的人類在強大的惡魔面前，自己連渣都不是的感覺エイミー清楚地感受到了。
以人類的靈魂為糧食的惡魔，對人類來說就跟天敵一樣。當天敵伸出爪子的時候，生物的求生本能知道要逃走，但更多的是自己將會死在這裡的直覺。
「願望的代價由本人支付，別以為人類聰明到可以愚弄惡魔。」
美麗的藍眼轉成血色的赤，強大的威壓感讓エイミー匍伏在地，顧不得自己一身的光鮮亮麗，螻蟻般攀上了シエル的小腳。
「不、不要……我、我可以……我可以獻上更多、更多的…靈魂……我願意成為您中實的僕人，所、所以……還請、還請……」
「真是醜陋呢。」
畫了濃妝的美麗臉龐，被死亡的恐懼給極度扭曲，可悲可嘆地乞求著生命。
「求您……求您……」
「不是說過了嗎？沒有相對的覺悟的話，就不能許下那種願望。」
不願意付出自己的靈魂，就去欺騙他人陷害他人，借用他人的靈魂來完成自己的願望，這種事情其他的惡魔或許不會介意，但高潔的シエル無法接受。
她可不是什麼靈魂都好的惡魔啊。
就跟過去一樣，用無辜的孩子來舉辦黑彌撒召喚惡魔，犧牲他人來完成自己的願望，人類不管過了多久，骯髒的部分永遠沒有進步。
這個女人，非常不幸地做了她最討厭的事。
「不要！不要！誰、誰來救我！」
發現苗頭不對，エイミー發著抖想要逃，可是恐懼已經讓她全身無力，除了在地上哭叫以外她什麼都做不到。
哭叫聲讓人厭煩，シエル無趣地閉上眼睛的瞬間，就是セバスチャン該工作了的信號。
比過去任何一次都還要快，エイミー的聲音完全消失的同時，靈魂的氣息也跟著消失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原狀，只有エイミー死狀可怖地倒在地上，向前伸直的手代表著她的不甘心。
不過以人類的說法，她這樣的死亡屬於暴斃，不管怎麼追查都找不到她死亡的原因。
「………味道如何？」
不用看也知道，セバスチャン已經將エイミー的靈魂吃下肚。
「不怎麼樣。」
本來就對一般靈魂感到厭倦的セバスチャン，自從品味過シエル的靈魂後，這世上的一切更是讓他覺得味同嚼臘，連品味都不想地直接吞下腹。
「那麼，我們回家吧，小姐。」
シエル已經收取了所謂的報酬，工作就算結束了，再繼續留在這個地方也毫無意義了。
「嗯……」
嬌小的身軀明顯地有點顫抖，但セバスチャン選擇視而不見地抱起她，從窗戶離開房間，並鎖上它。
恢復原狀的房間是個不折不扣的密室，而エイミー的屍體要被發現，恐怕是明天中午以後的事情了。
偎在セバスチャン的肩膀上，シエル聽見他的一聲悶笑。
「笑什麼？」
「不，我只是想到……命令我不得說謊的您，卻總是在說謊呢。」
從過去到現在，許許多多的事情，包括口不對心的發言，シエル已經犯了過多會下地獄的罪了。
就連這一次也是，醫院中的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其實一點都沒有生命危險，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順利張開眼睛，從加護病房轉到一般病房去了。
將ミッドフォード侯爵送到醫院去，也只是為了取信這個幕後真正的委託者罷了。
「囉唆。」
哼的一聲地要他閉嘴，小臉別過去不再理會他。
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會明白，シエル這過度溫柔又不率直，總是將各種痛苦壓抑在自己心中的性格，殊不知傷害她自己的時候，也連帶地讓關心她的人痛苦。
忍耐了這麼久，終於輪到了他，セバスチャ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